&&&&他自己却没听到。
他失聪了。
那手一顿,猛地抽了回去,面前一阵风刮过,那人似乎走了出去。
此时身上的伤口不甘寂寞的发作,提醒他,这不是做梦,现在已经回到现实了。
隋简方才还处于刚醒来的混沌状态,被疼痛一激,脑子瞬间清醒许多。
他这次受的伤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而且视觉和听觉似乎都出了问题。
那他为什么还活着呢?隋简难免有些绝望,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怎么给谢寒子报仇。
祝麟再次进来就看见隋简这副模样,无神的双眼盯着一个方向,有人进来也不知是没注意还是根本不在乎。
脸上的表情堪称平静,不见丝毫惊慌,似乎对自己身体的状况漠不关心,已经无所谓了。
唐秋婉快步凑到近前给他检查,握住脉搏时他似乎往回抽了一下。
祝麟仔细观察他的每一分表情,凤眸微微眯起,心想,还以为能有多淡定,原来你也并非真的无动于衷啊。
唐秋婉仔细观察过他的瞳孔,又捏着下颌将他的脸左右转了转观察耳朵。
半晌,她沉yin道:“我低估了寒萃的后遗症对他的影响,目前看来这人的听觉也受到了影响,不过和眼睛一样,都是暂时的,放心吧。”
祝麟缓步走到床边,眼眸半垂,居高临下的盯着隋简的眼睛,那纯黑的眼珠毫无焦距,似一滩死水。
祝麟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的脸,手指缓缓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似在思考。
半晌,他轻声呢喃着:“这可怎么是好,你现在又瞎又聋,到最后还得我来养着你。”
唐秋婉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满心满眼都是那半残之人的教主,脑子里的一根筋终于搭对了一次,悄无声息的收拾东西走出屋子。
啧,年轻人,装腔作势的样子真不可爱。
隋简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他只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无妄宗与武林盟联手,以他做幌子,逼死了他的师父,想起他被自己的亲师弟从背后砍了一剑,谢寒子被汪珏一剑穿胸,还有后来他怒极攻心狂性大发,杀了武林盟好多人,一直到Jing疲力竭人事不省,再醒来就变成现在的样子。
一桩桩一件件,还有那一张张脸,他都清清楚楚的记着呢。
隋简才不是什么圣人,他本就是个没什么教养和是非心的小叫花,Yin差阳错被谢寒子领进无妄宗大门,人模人样的当了这些年名门正派的弟子。
如果没有谢寒子,他应该会是只没人要的野猫野狗,在暗不见光的角落里为了生存什么都能做,别说行侠仗义了,他不成为被别人除的害都算本事大。
但他遇到了师父,从此被束缚在一张温情的网中,心甘情愿的收敛爪牙,成为一个人畜无害,对什么都抱有一丝怜悯,会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人。
可他又得到了什么?
师父死了,无妄宗将他逐出师门,武林盟也不会放过他,他即将被人追杀到天涯海角。
天大地大,他再一次无家可归了。
隋简的大脑处于一种放空状态,他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后背腰腹两处致命伤,其他部位大伤小伤不断,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
现在别说跑到无妄宗和武林盟给他师父报仇,他甚至连身下这张床都下不去。
怎么办呢。
室内一片死寂,隋简回过神,感觉到有人站在他面前,犹豫着开口道:“是阿花吗?”
那天阿花现身在无妄宗他也很惊讶,自己还能活着,多半是阿花把他从那些人的包围中带走,又找人救了他。
多可笑,最后救了他的,却是人人诟病的魔教教主。
隋简嘴角习惯性地提了提,他听不见声音,没办法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只能根据平时说话的感觉,对他道了声“谢谢。”
他在笑,祝麟眉心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换成是他,遭受巨大的污蔑,身边重要之人惨死,一直奉为圭臬的信条崩塌碎尽,发生了这么多悲惨之事,他定是要与旁人不死不休,甚至要将整个江湖搅得天昏地暗。
我不好过,所有人都别想舒坦。
而这个人,居然还能笑着跟他说谢谢。
祝麟心中感到一股无名的愤怒,仗着他听不见,挑起嘴角刻薄道:“隋简,你是真淡泊呢,还是真蠢呢。”
话虽如此,祝麟心里同样清楚,隋简的笑只是习惯,就像饭前要洗手,早起要练功,根深蒂固的东西,一时半刻改不掉罢了。
毕竟,他刚醒来那会可还在哭呢。
又聋又瞎感觉真的很糟糕,面前那人一直没有动作,隋简开始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阿花。
疑惑间,那人陡然伸手在隋简的眼角轻轻一抹,隋简一愣,双手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弄得满手濡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