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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广茂在H市给韩冬办了画展,展览是半年前就开始筹备的,韩冬出画率不高,平时单独办展的时候就更少了,所以展会时间一定下,立即就引来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这次展厅不小,展览的画作却不多,其中有四幅国画、六副书法是这两年的新作,余下二十六幅字画都是藏家、商家和展览馆赞助的旧画。当然赞助的目的也不都是为友情或热爱,毕竟每次展览过后,韩冬作品的价格总会再攀新高,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个炒价的好机会。
韩骤和今墅安是上午九点半下的飞机,到展厅的时候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了,许广茂当时正举着高脚杯和什么人说话,见他俩来了就跟那人点了个头,往这边走了。
“今总也抽空了!”许广茂跟今墅安客套握手,转而皱起眉,拍了拍韩骤的胳膊:“我还以为你昨晚就能到,三年了才办这么一个个展,你跟小冬倒好,一个比一个不上心!”
“广茂叔您看您说的,”韩骤笑嘻嘻的把一个纸袋递过去,“我这不是什么都不懂么,来早了还得给您添乱。”
“你个小猴子Jing还有你不懂的?”许广茂“呵”了声,打开纸袋,见里头有罐密封的咸菜,他凑近闻了下,摇头感慨:“知我者老韩也,回头帮我给你父母带个谢。”
“行!”韩骤笑着应声,这咸菜是他老妈前几天给邮来的。从前许广茂帮忙卖画,虽说不是义务劳动,但对韩家总归是大恩了,韩家条件不好别的拿不出手,韩妈的腌菜手艺倒是一绝,自此每年必给许广茂送个一两坛聊表心意,而许广茂对这份薄礼也很是喜欢。
许广茂把酱菜交给小助理去收好,领着二人往画廊里头走,一边数落韩骤:“小韩你上回说油画开窍了,那还等什么呢,抓紧画几组拿出来卖啊还是开展怎么的,你哥地位这么稳,你不借东风赶紧赚钱,一天天就知道盯着那个破画室,有什么前途!”
“等我研究研究吧,哎不知道画点什么,主要我也没时间。”韩骤对今墅安吐了下舌头。他自从上次开窍画了个雪,之后就再没拿过油画笔了,倒不是不想赚钱,就是最近闲暇都用来谈恋爱了,谈恋爱多好啊,谁没事愿意给自己关进小屋一坐坐半天。
许广茂鄙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略有无奈,看着今墅安说:“怎么样今总,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吃一顿?”
“看您和韩骤的时间吧,我最近都可以。”今墅安之前跟这个许广茂只在视频里见过一回,那时候他才刚与韩骤有些暧昧,对这人和其家庭都有着很多疑问,所以就想借买画的机会和韩冬见一面,但最后没有成功。
“那等展览开完的吧。”许广茂笑着点了头,他心里多少替韩骤的恋情惋惜,感觉好好的小伙儿就这么走上了歪路。此时正逢一个藏家来说话,许广茂就拍了下韩骤的肩,与那人去一边交谈了。
韩骤跟今墅安就像两个普通游客一样瞎转悠,韩冬的书法因不如其画作有名,都被挂在了外侧展厅。他俩到了内厅后,感觉人头渐渐密集起来,正中间的一副画被层叠包围着,拥挤程度甚至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那是韩冬在这三年中唯一画过的雪图,也是他送给今墅安的见面礼。
作为国画来说,雪是很难画出厚度的,因为国画不像油画可以一层一层叠加,水墨画的层次全在画者对线条、对水和墨的把控力,多一分墨散了,少一分力道不够。而且雪的白色不是画上去的,是留出来的,画面太Jing细会失了□□,太粗犷又容易没有细节。
今墅安曾在外国拍下过一副雪图,那是一副让他见之倾心的画,却在拍回之后再没看过第二眼,不是不好,而是那画中表达的情感太过浓烈,他虽然只看过一眼,却至今仍能感受到那种强烈而锥心的共鸣。
“你怎么了?”韩骤牵着他往人堆里走,感觉这人手心shi漉漉的沾满凉汗。
他以为今墅安是在为身体担忧,两天前这人从心理诊所出来开始,就一直忧心忡忡的,韩骤看着很担心。不过作为伴侣,韩骤对此没有多问,他能做的只有无条件陪伴和理解,表现得太过在意,反而容易给患者造成压力。
他没提那些,只是看着今墅安打趣说:“看个画怎么还看紧张了?是不是被我哥牛逼的画技震撼了?”
“是很震撼。”今墅安反握住他的手,每往前走一步心里就更慌一些。
从前的雪图对今墅安来说虽然珍贵,却只是个陌生画者的作品,但如今这画者就被他牵在手心,他却只有心疼没有骄傲。
初学者画皮,进阶者画骨,得道者画魂。
那薄薄的纸张上画的不是雪,而是被具象化的灵魂,是血淋淋的过去和无法躲藏的真心。
二人拨开人群,大幅雪图毕现眼前。
炒作或许可以让一件作品的价值变高,但若想它经久不衰,就必须得是实打实的牛货。
别的不说,单说今天这副《惟余莽莽》,当真是把北国风光画得大气苍凉,此画笔法遒劲而不失细腻,一挥一洒堪称绝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