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脸色惨白如纸，在青暗的灯光里显出一片死气。
毓骁离开牢房去沐浴更了衣，又差人去书房取书，屏退所有人，独自守在暖阁里，先是倚在床榻边，倦了就索性也躺上去挨着阿离，盯着他精致的五官养神。
小殿下生平第一次服侍人，那人却赖着不愿醒来，阿离肩上的伤已经开始愈合，御医望闻问切数次，都说倘若七日内醒得来便性命无碍。
毓骁已经守了第三个日夜，在他耳边低声叫他，将今日的事儿给他听，拧了干净的绢帕给他擦脸
“殿下，他身上着实什么都搜不出来，只从脸上揭下来一层人皮面具。”
新进的焚香很暖，毓骁熏熏然的困倦起来，军中的事不过大刀阔斧，新政一出几日里就已经安置妥当，但朝堂中人心算计他是打心底里厌恶。
“莫澜大人？”
已经是遇刺的第四日，阿离还未醒来，每日只能喂进去一点滋补的汤药，他不愿离开太久，但有一件事却不能再拖。
?
这是他想念到胸口作痛的笑容，慕容黎伸手去牵他，有太多话想说，又无从说起。
?
“本王说是想你了你信不信？”,
只不过每日拷问，传上来都是一样的消息。
“啧啧，想信不敢信。”
少年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漆黑的眸子失去焦距，悲恸没有半分虚假。墨心蜷缩起身子，承受着灵魂相连撕扯的剧痛，“哥哥”
,
“王上，墨心没有说谎”
毓骁怕惊扰了床上沉睡的人，低沉地怒斥还是震得胸腔发麻“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他就这样恍恍惚惚见到许多人从他身旁擦身而过，他叫不住也拦不住，有些着急，额头泛起一层细细的汗，又沉入一片漆黑里。
双生子交换身份，墨知已身在遖宿，他去见阿离。
车内同样不曾点灯，一颗鹅蛋大小的珠子镶在车顶，发出惨淡的青绿色光，执明整理行装时随手捡的成色不大好的夜明珠，如今便是车外亡命天涯的男人事成之后的谢礼。
一双桃花眼笑盈盈掀开了马车外帘，莫澜的人昨夜就在城外接应他们，回城直奔一座市集深巷里弄的院落，“王上怎么舍得回来了？”
脑子里那根弦“咔”地一声崩断了。
“暂且别伤了他性命，防着他寻死。”
“你这么急着为他脱罪？本王倒是看不出你有这样的心机。”执明声音有些沙哑，责备的话里紧张多于怪罪。
先前皇兄尸骨未寒，后来老师突发疾病，现在阿离昏迷不醒，登基一事拖得太久，太尉开始蠢蠢欲动，王叔那边也有些被迷惑了心智。
马车摇摇晃晃行在险陡的山路上，风声凄厉。
毓骁不擅长刑讯逼供一类的事情，手下的人也只是鞭笞毒打，并没有什么极其折磨人的花样。
“本王不信，什么双生子的感应，故弄玄虚罢了。”虽是这样说，执明心中却也知道少年没有撒谎。
他一回首，又身处御花园，阿煦身着一身略旧的常服，抱着书冲他笑。
牢房里积年累月的潮湿霉味如跗骨之蛆，呆的久了，每一寸血肉都浸透这味道，然而毓骁见到血淋淋挂在那里的人，胃中一阵还是不适涌上来。
有个男人掐着他的脖子斥责他无情薄情，他想解释什么，挣扎了两下又有些心灰意冷，这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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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想不起来，何必与他费口舌，意识又朦胧起来。
想起朝堂上的暗涛汹涌，意识又清醒起来，他伸手摩挲着眼前人的脸颊颈侧，掌心的触感温润细腻美好，睡颜纯真得像个孩童。看起来纤尘不染的玉雕样的一个人儿，为什么偏偏满腹权谋数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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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哑着嗓子想再问一遍，喉咙发疼，忽听到耳畔有人唤他阿黎。
莫澜对墨知的执念，墨知对他的心意，他对阿离的痴缠。执明被勾起更大的恐慌，他不敢多想，墨知总不会只是去见阿离一面，他倘若
莫澜看执明只带着墨知归来，一路风尘仆仆，也不便多问。
驱车的男人古铜色粗壮手臂异常有力，在黑暗里掌着方向飞快前行，脸上狰狞的刀疤在夜风里扭曲纠结起来，简直是夜间天然的护身符。
知道执明有话问不出口，便先替
一团乱麻全都带着倒刺，在胸腔里勾出血肉模糊的一片，少年所言并不一定是假，不论阿离会不会存心伤他，墨知这样回遖宿，或许就没有活着回来的打算。
大步走出去透了口气，毓骁面色不虞，“身份来历也一点头绪没有？”
“莫澜？！”
第十七章
“这些日子”
没听到。
温柔低沉的嗓音，是阿煦！
毓骁不信，他直觉那人在刀上用了毒，阿离一刻不醒，那刺客便留了性命挂在刑房里，像一块破破烂烂的抹布搭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