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是突然盘下来的,立马就有人搬进去,在城西头,是个隐蔽去处。只是里头的主人不显山露水,出入单乘马车,倒是见有个姑娘进出不避人,这些都是在坊间的传闻,平常也不算事,一传十十传百主要还是沈弃招来的。
视他做眼中钉的文人早早就花银子打听完了他原本的行程,照例他这时该是要走的,可又不走了,屈指去数滞留得有一月有余。这一月里单调的同他先前差得不远,每日在城动街巷一间很老的铺子处吃上一屉包子喝半碗的粥,再走去那间传得越来越神的宅子,同迎来的门侍讲上几句话,在外头站上一个时辰。
起初那几天正赶上连天的雨,小雨倒还好,雨滴得大了只是去寻把伞,又是继续的等。他本便不是话多的脾性,人也距热络差得远,整日怀里揣着那把遇神杀神的剑,没几个人敢去问他为何做出此举。
沈弃并非是没撞上过宅子里那位查不出身份的主人的,等上大半月后,他最后一次去那宅子等,正巧碰上人乘轿出门。但也只是撞上,连话都没说出口去,目送着人走得远了,收回眼来,低眼看着地下。都瞧不见远边轿夫的红衣裳,他才抬起眼,转身走了。之后再不去。
但仍是照旧的习惯,清晨醒后练上一个半时辰的剑,还要去那间老字号的粥铺吃饭,同老板搭上几句话。只是不再往城西溜达,转头回去,再继续练剑,不同早先,这会儿他剑意很凶,如此断断续续练上整天。其间夹杂着停下去看看书,书是从阁子里挑来的。
这处宅子不小,甚至有间藏书的阁子,灰很大,也落了锁,想着不是什么紧要去所,就没管。只在那个雨日,那位撑伞的公子来时开过一次,锁眼锈死了,还是由沈弃挥剑砍断那阁子的锁,才拉开那门,他任由公子去挑了几本书,又一路无言的送那公子出了门,再送很远送到停在巷口的马车上。他们去清扫藏书但被沈弃赶出来的兄弟讲都是些名讳晦涩难懂的快散了件的古籍,没多少让人想了解的兴趣。
沈弃晚时倒会看庭院里那株石榴树一阵,那石榴树不大,也没到时候,树上累累累结了几个青皮石榴,没打药,兴许早早招了虫让蛀空了。他睡得也早,一日里无趣得很。
结伴在门上阶前写字贴纸条的那股热络劲大致也过去了,侍卫再也不用在床前提上灯,睡时听动静去赶人。那些人沈弃是一向不许动的,不然那种四体不勤逃都能丢一只鞋的书生早让一窝逮了。
平日里求见的人实在不少,侍卫们都能猜出那些显贵的来意是如何,不过是平日里敛财心里虚怕遭刺客,想找功夫硬的。大荒二位,一位已为姜王效力,另一位择的那位主子已死数载,简直明摆着的。沈弃一概不见来人,无论是一心学武的愣头青还是名满天下的侠客,显贵更不会见。前面的倒是有几位不知怎么的进了院落,和沈弃有几句简单的对话或是一阵比武。待都停了,便唤侍卫来送客。
沈弃人是不坏的,虽说那么冷瞥着眼看人不大让人舒服,可交谈下来只是话少些,问答倒有,只是较旁的简短得多,相较一句一应更乐意等对面全说完了才应。但他不想提到的,则是转身就走,不给人留半点面子。
当然,除去某几个不长眼色的,没人敢在他面前提齐怀文遇刺那事。
那事自发生起就存了不少争端在里头,本身折在上头的便是那位卫地学宫压门那位卫徵最后的关门弟子,还写了那部传阅五国引起无数争端的冷霜记,另一位引起这事的又是大荒两位中的。本况且事件本身描述起来就是“被冷置多年的爱国才子终于有机会施展抱负,却因上一位近侍选的那位近侍逃走而惨死”,跟戏文里故事似的,人不但有名有姓还把跌宕起伏占全了。
沈弃当年顺手给齐怀文找近侍也分成了两方辩场,早先,赞者想着本便没那个职责去为他找死士,况且那位死士没那事前名声和工夫都硬得很,谁想得到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诋者道谁知他当年安得什么心,又有谁知是否是他怀恨在心刻意了找个怕死的上。只是往后又进行到了“齐怀文骗他回齐国对不对”、“齐怀文究竟值不值得让死士卖命”“齐怀文就算没死照齐国那样子他一人能改变多少”这些吵了八百年还是没吵出个所以然的论调上。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又过了半月,鄢陵到了仲夏,是正热的时候,沈弃还是照旧过日子,一众人都猜他兴许是转了性,想长居此处,姜王是为他赏赐了军中官位的,但他从没赴任过。那段时间大家都猜他大抵是有了安定下的想法,谁知侍卫们都达成一致意见的第二日,沈弃照旧是起早练剑、去吃饭,也照例的回了去。
可他到门口却叫住一个侍卫,问贺泽住在哪处。别说鄢陵,就算是整个姜国,都知道贺泽是陛下的贴身近侍,也知晓那位是沈弃的同门师兄。那个侍卫正巧知晓贺泽的住处,沈弃拉上他指路,吩咐下去让备马,说是要去问他师哥一些事。
沈弃再从外头牵着马回来都是月上墙头的时辰,看那架势,倒是没打起来,只是挥散了侍从,回了屋。
他平常便睡得早,都以为他这是要睡下了,便早早散了,各干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