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沉睡了多久,先是在全身被刀割般的疼痛中昏迷过去,之后便是身体一直在发热,不停的冒着汗,却意识模糊,无法清醒过来。千夙西觉得口渴头痛,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只是眼前却一片漆黑,不可见物,动了下脑袋,看向别处,仍是黑茫茫的一片。
那种黑暗十分陌生,并不是真正的天黑无亮所致,仿佛是虚无缥缈的一片云雾缭绕,让他看不清事物,千夙西伸着手在床上轻轻摸索,却发现两手上的铁链已被除去,手腕间只戴着熟悉的金环,试着动了一下小腿,脚踝也是如此,之前的束缚之物一概不见了。
他这才想起蛊毒发作后的一切,敏安王抱着他的喃喃低语及焦急神态,梦境一般的叙述爱意和许诺,手似乎碰到了温热的东西,应该是敏安王的胳膊,千夙西有些失措的握住,低声问道:“我,我还活着吗?”
窗外已经是艳阳高照,屋内也是一片敞亮空旷,敏安王原本是趴在千夙西床边打着盹儿,却在他醒过来有所动作的时刻就醒了,看着少年重新焕发生机的面容,以及有些茫然的双眼。
他将千夙西的手握住,抑制不住的激动和亢奋,欣喜若狂,翻身上床,将人紧紧的搂在了怀中,去亲吻少年的额头,眼睫,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心花怒放的回答道:“你当然活着,我答应过你不再让你出事的。”
千夙西被搂的有些紧,轻轻的点了点头,仔细的开始回想发生的一切,记忆却似乎被过于尖锐的疼痛生生中断了,一片空白,眼睛有些干涩,觉得无法适应眼前的黑暗,问道:“我睡的太久了,天还没亮吗?”
闻言,敏安王搂着他的动作突然有些僵硬,面色一变,抬起了千夙西的头,让他看向自己。
熟悉的双眸,漆黑如深夜,平日里便是冷冷的浅淡水光,却是有些空洞迷茫,无神的看着自己,对眼前的景象没有任何反应。
千夙西摸着他的胳膊,往他怀里靠近了些,似乎想支起上身看向窗外,却是扭头转错了方向。
敏安王刚刚才提起的心情又落了下去,却仍然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镇定,将千夙西按到自己怀里,道:“还没亮,你再睡一会儿。”
千夙西仍然觉得身体疲乏,闷闷的“嗯”了一声,重新睡在了他怀中,闭上了眼睛。
之前为少年重获新生的心情一落万丈,再坠寒冰地狱,那天下间最灵验的药丸似乎也不过如此,救人性命不假,但也取走了一双眼睛,再念及御医说过的一番话,敏安王突然不放心起来,顾不上刚刚说过让千夙西睡觉的话,问道:“你多少岁了?”
窗外的鸟叫声清脆悦耳,虽声音极低,却仍是可以被听见,千夙西其实并没有睡着,偷偷的伸着手在自己眼前轻晃,答道:“十八岁。”
离御医所说的时间不过相差两年,敏安王忍不住抱紧了千夙西,脑海中又飞快的思索起来,他的人,救得了一次,便救得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千夙西再也无一丝一毫的危险。
千夙西乖巧的靠在敏安王怀中,眼睛却不管手掌如何的挥动靠近都瞧不见丁点影像,很快的便明白了真相,挣扎着坐起身,茫然的四顾,试探着开口,道:“天早就亮了是不是?”
敏安王也跟着坐起身,拉被子盖住他的身体,同时两手扶住了他的肩,要开口安慰。
“我看不见了。”
经历过一番生死折磨和昏迷之后,千夙西仿佛有些变化,很快的便平静坦然的接受了事实,那一双长眸虽不可视物,却蕴含了无尽的心事和情绪,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他知道,不管敏安王用了什么救了他,再神通广大的手段,下一个月圆之夜,仍然是他此生的最后归处。
敏安王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和打算,想的更为长远周全,却不愿让千夙西徒增忧虑烦恼,只是抱着他,温柔的低语,道:“千夙西,我一定会治好你,你的眼睛很快便会重见光明。”
千夙西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的任敏安王抱着。
之后千夙西身体有所好转,便想下床走动走动,他推掉了敏安王的搀扶,摸索着在房内走路时,发现屋内空旷宽敞了许多,剩下的几件较大的有棱角的家具摆设都在凸起尖锐处裹了层柔软的绒垫,地毯也是铺了厚厚的几层,应是怕他不小心磕碰或摔倒。
敏安王知道千夙西的性格,也不再如之前一般独断专行,只是控制着自己的脾气,顺着他的心意,悄悄的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旁,偶尔出言指点,或者上前扶住即将跌倒的人。
毒发之前的千夙西平日里十分清冷漠然,只是每一次都会被迫在情事里承受哭泣,露出脆弱臣服的姿态。对自我身体的抛弃,被囚禁玩弄的无力,反抗不得的命运,以至于他只能如木偶般顺从敏安王的所有要求,听话,配合,承受,抛弃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成为主人最完美体贴的玩物。
可他又偶尔控制不住的心怀可笑的幻想,想逃离禁锢,想找叶鹤霖,想去过他渴望已久的另一种生活,所以他也会脆弱,会求饶,会悲愤,会偶尔的不识时务的想要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