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林安,他把从前宠着疼着十几年的阿乔几乎囚成了禁脔,他们心尖儿上滴着血,遍体鳞伤地磨了整整一年,“林安”这个名字在集团里几乎都成了禁词,没人敢在这上面触他霉头,而乔司比任何一个“别人”都更清楚,他到底有多痛恨那个姓林的。
——而他竟然敢在这时候对他说以林安未亡人的身份。
那边林疏惊魂未定,闻言跟听了一耳朵炸弹爆炸的巨响似的,几乎震得差点从地上弹起来,顾不得其他,扭头质问乔司的时候连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完全发出来,就被景洲照着脸狠狠一巴掌抽了下去,一枪下去居然失手的景洲心情如同日了整个动物园,粗暴地揪着头发把林疏拎起来押着跪好,尚存余温的枪口再一次顶在了脑袋上,只等唐镇的下一次命令。
巴掌砸不下去,唐镇一脚踢得乔司另一条腿也跪了下去,之前一直在手里把玩的小东西照面就直接塞进了乔司的齿间,唐镇压着他威胁,“你敢再起身,敢把这东西吐出来,敢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他跟他哥一个死法。”
“”乔司的反抗戛然而止,舌头舔了舔半截塞进嘴里的那东西的形状,知道了这是他上船前被随手丢在码头的通讯定位器。
唐镇绕到他身前,脸色冷沉地俯视着他,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我再问你一遍,从你审的那女人嘴里问出来什么了?半年前帮你逃走的人是谁?”
这是最后通牒了。
乔司叼着那被他扔了的定位器,满心屈辱到想杀人,可是唐镇挡在他前面,景洲再开枪,这次绝不可能再失手,而他也绝不可能越过唐镇去救人。
乔司又有点后悔刚才一时情急逞了口舌之快,他看向被押得抬不起头的林疏,看他麻绳下被勒得青紫的皮肤和脖颈间绷到极致而暴起的青筋,看他侧脸那跟记忆中林安极为相似的轮廓,最后视线落到林疏上方拧着眉心也正在看他的景洲片刻之后,乔司闭上了眼睛。
唐镇要知道的两件事,他哪个也不能说。不过,可以用另一件来换。
心理上的煎熬让乔司几乎要把嘴里那定位器咬碎了,可到了这一步,再愤怒再屈辱也得忍着。他没哪里受伤,也没哪里疼,可却逼得自己全身都在打着颤,背脊的汗毛竖起来,冷汗打得他整个人都发冷,从来没这么绝望过。
沉默逼仄得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半晌之后,乔司睁开眼睛。
他睁眼的动作没什么缓冲,目光从薄薄的眼皮儿抬起的一瞬间就是清明清醒的,只是眼角又多了那一点强烈情绪波动下被逼出来的红晕,让他看起来格外倔强又委屈。
他看着唐镇,想说话,却真的没敢自己把嘴里的定位器吐出来,他仰着头,几乎把自己碾进尘埃里,叼着那东西对唐镇示意。
唐镇把那沾着些口水的小东西拿出来,听见乔司哑着嗓子对他说:“别动他。一年前你想让我发的誓我答应你。”
根本没想到乔司竟然会用这种妥协来交换林疏一个活命的机会,霎时间唐镇心里复杂的简直难以言喻,从来从容不迫、连话都很少大声说的集团当家,此刻话竟然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当初你死都不肯就范的事情,如今为着这么个东西,你竟然,宁愿拿它,做妥协?”
乔司眼睛里几条血丝红的触目惊心,可目光仍旧是清澈而坚定的,半点动摇都没有,“可以吗?”
曾经千方百计求而不得的事情,现在终于就要得手,明明应该高兴,可唐镇只觉得更愤怒。他醋到恨不得就这么毁了乔司同归于尽,可偏生真动了杀心的时候,他又舍不得。
唐镇一手掌控集团22年,见惯了生死,对生命早就没了执念,他不是舍不得自己死,他是舍不得让乔司跟他陪葬。
既舍不得杀了他,又恨不得毁了他。
怒极反笑,唐镇垂在身侧的手反复地重重捻着指尖,片刻后,冷酷地笑起来,“行,”他幽沉得吓人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着乔司,又恨恨地点点头,补了一句,“好。”
于是等到了判决的乔司抬起手臂,朝天竖了三根手指
牙齿咬得太用力,牙龈都渗出血来,铁锈味弥漫满口,乔司张嘴,吐出这口夹杂了腥甜血气的气息,字句清楚,毫无感情地说:“我,乔司,发誓:从今天起,你生,我待在你身边,不逃;你死,我继承集团,不判。至死,方休。”
没有如违誓言该怎样的禁制。唐镇和乔司都不信因果轮回,但乔司发着誓说出来的话,就是板上钉钉,生死不毁。
唐镇知道,乔司自己也知道,所以一年前急于彻底控制乔司,让他属于自己的唐镇,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地逼他发这个誓,乔司宁可咬着牙挺着熬着,也绝不肯松口。
这是他最讨厌、最不能忍受的两件事。他拼了命地想逃开唐镇,想方设法地想脱离集团,什么可笑的感情,什么见鬼的继承人地位,他通通不想要,想躲得远远的。
可惜到底是命运弄人。
绕了一大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