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央,跪着一名黑发白衣的男子。
他身材消瘦,背影伶仃,白色长衣单薄朴素,与身旁一众姿容绚丽夺目的女子截然不同。男子双手缚于背后,长发半掩眉目,只能瞅见冷汗津津顺着他削尖的下巴坠在单衣上。皓齿咬紧了下唇,在苍白的唇瓣刻下一抹红。
青砖地上铺着黑色熊皮,靠近王座的位置扔着一只死去的白羽信鸽和一条细丝绸缎。
帘幕被一双大手揭开,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举目看见了跪在大殿中央的男人,脚步一顿,扬起了下巴,目露不虞嫌恶之色。
“王上!”
立于众人最前方的女子头戴九珠冠,身披七彩霞,见到男人的一刹立即跪拜于地,双手交叉置于额前,恭敬叩首。她身后的妃嫔和侍女纷纷垂首跪地行礼,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嫌:“狼王!”
狼王颔首示意众人平身,单手支颐坐于王位之上,斜睨着阶下衣着华丽的女子,并不看那形容单薄狼狈的男人一眼:“有什么事?”
“王上,牧珊不敢擅权。”女子坦然起身,恭顺而不失威仪道,“今日之所以拿流羽,是因为抓到了他通敌的罪证,不敢不禀于王上。”
那跪于大殿中央的男子,正是流羽,是人族皇帝赐给他的“妃子”。虽然名为“妃”,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来到草原之后不过被当做是个男宠罢了,没有位份可言。一年前的牧铮尚未继承狼王之位,出使人族都城长安,那人族皇帝以为狼族是尚未开化的蛮夷之地,便有此一问:“尔等蛮荒之地,可也有人lun孝悌,三纲五常?听说狼王账内除却女子,还有狼族男子承欢,可是真的?”
老狼王豢有男宠,人族皇帝的龙榻之上也有男子安眠。十六岁的牧铮暗自攥紧了拳,却不敢反驳。只因当时狼族势单,不便再与人族交恶。他此行来长安,是为修秦晋之好,向人族皇帝求亲的。
谁想越明年,人族竟向狼族送来了一位“男妃”。
牧铮对这名为“流羽”的人族男子厌恶至极。虽顾忌人狼两族颜面,未曾有意虐待,但也不曾仔细打量过这男子的五官面容。平日里自己的妃嫔如何刁难苛责流羽,他也视而不见,若是有一日这男人不堪羞辱逃了,才是最好。
牧铮没有龙阳之好,从未临幸于他,不耻于此人甘愿委身男子跨下的行径。只要流羽乖乖呆在他的寝宫内当一个隐形人,牧铮便继续不闻不问。谁料今日,他的大妃牧珊竟控告流羽通敌叛国,牧铮皱起了眉:“你有何证据?”
牧珊一指那落于熊毯之上的绸缎布条:“流羽飞鸽传书,证据确凿,请狼王过目。”
牧铮勾了勾手指,那寸许宽的布条便被侍奉身侧的阉人承于面前。上面用狼毫笔触勾画着的字符并非人族汉字,亦非狼族语言,倒有几分像鸦族的字符。他不由抬眸又看了流羽一眼,那瘦弱单薄的男人依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牧珊找组中长老问过了,十七位长老无一人认识,可见这锦缎上的字不属于人族、鸦族,蛇族等等族类,定是这贼人用了暗语!”牧珊继续道,“但流羽毕竟为人族送给王上的男宠,牧珊不好处置,故而想请一道旨意审问此人!”
“不是的!”一直沉默跪于大殿中央的男人忽然抬起头,直视着牧铮,朗声道,“那不过是一封向父母报安的书信,若你若狼王不信,我可以一字一字解释清楚!”
牧珊嘲弄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狼王,莫要信他!”
牧铮却在流羽抬起头的一刹那瞪大了眼睛,险些从王座上站起来冲上前,将这人的眉目再看清楚些。他挺直了腰背,怔怔打量了流羽许久,忽而沉声问道:“你家中可有姐妹?”
流羽不知此问何来,却也移不开自己的眼睛,直视着牧铮:“我父母只有我一子。”
牧铮追问:“那表亲呢?”
流羽微微摇头:“没有。”
牧铮不理会牧珊愤怒焦急的斥责,只是定定打量着流羽。而高阶之下,流羽亦不避不让地回望着他,明亮的眼睛里藏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和他记忆中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只可惜,那双眼睛的主人是穿着水蓝色襦裙的人族女子,声音朗润清脆如莺啼,绝非眼前的男子。
但他与那女子无缘,可得的只有一个人族皇帝送给他用来羞辱他的男宠。
既然已经送给了他,不如好好享用。牧铮眯起了眼睛,对流羽道:“你起来,站近一点。”
流羽的双手尚被缚于身后,无人给他松绑,他只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缓步拾阶而上,冷汗一滴一滴顺着瘦削的脸颊滑落。等他走的足够近了,牧铮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强硬的力道带的他身形一个趔趄,栽倒于王座之下,仰着头面对牧铮。]
牧铮仔细端详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你这双眼睛,真是好看的紧。”
流羽眼睫轻颤,抿紧了唇。他想要呼唤牧铮的名字,就像曾经那一夜鱼龙舞中那般肆意畅快地呐喊心中的喜悦,但现在终究是做不得了。流羽只能静静地与他对视,这是一年中他和牧铮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