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署名市警局第十三分局的邮件,夹在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广告传单里。利学和感觉它像个烫手山芋,连同传单一同丢到桌面,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
他蜷缩在沙发里,像一只不敌夜雨的流浪犬,瑟瑟发冷,双手握住一杯温牛nai,小口小口嘬着。
好不容易,终于能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为什么命运之神就是不乐意,看到自己的前路亮起灯。
逃至市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利学和到低廉促销的药妆店,买来染发剂和隐形眼镜,舍弃了自己天生的发色,和天生的瞳色。所幸不需要强制登录国家基因中心数据库,他以孤儿的身份,骗取工作人员的同情心,成功申请到了居住证。
再也没有人,会因为与他们不同的头发眼睛歧视自己;不会借故刁难,让做着同一份工作的自己,只拿到别人一半的酬劳;自己挣来的所有钱,可以花在自己身上,夜晚可以睡在床上,不必再吃冷掉的剩饭,可以穿商店里买来的衣服,可以过上不必担忧被卖掉身体的生活。
他为崭新的自己取名利学和。利字当头,是他新人生的对世法则。
有了合法逗留的文件,利学和的新航程一帆风顺。先是依靠补助和打工,完成了中学的义务教育,随后凭借姣好的容貌与伶牙俐齿,在化妆品专柜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一面学习化妆技巧考取资格证,争取早日成为化妆造型师,赚取更高的佣金;一面省吃俭用,储蓄自己上大学的费用。
逐渐,他有了出色的营销技巧,有了专业化妆造型师的资格证,有了银行储蓄账户上越来越多的位数。就连走出家门,拂面的北风都是温柔的。
生活从来没有如此充满希望过。
如果不是为了薪资跳槽到小佛爷百货,如果不是遇见了跟踪狂主任,如果不是自己主动邀请了臭虫子春风一度。
又怎么会被今夜的那个识破自己竭力忘却的身份。
生活本来可以继续充满希望的。
利学和做了个梦。
梦里的自己,与现在的身形没有相差太多。幼年的长期营养不良,让他的身高远远矮于同龄人,甚至同龄的男性。可他知道,梦里的自己,是数年前的模样。
每晚驻点的便利店,新来了一个值班店员,是一个年级很大的老女人。脸上的法令纹很重,显得面相有些凶恶,让利学和联想到他的母亲。可她的肤色是健康的,与长年酗酒的母亲蜡黄的脸色不同;长出来的白发和老旧的黑发混在一起,随意扎成一束,倍为老相,与一有白发必定命令自己替她拔掉的母亲也不同。女店员踮脚够货架上层的商品,露出她工服下俗不可耐的红底黄花袖口。像是学校里会遇到的三好家庭母亲范本,被养在家中,Cao持家务、生儿育女、不擅打扮,不必担忧下一餐的油盐柴米钱。
装作在看杂志的利学和蹙眉,她怎么看也不像是需要深夜来打工的人。女店员摆好了商品,站在收银机前,好奇地盯着杂志架前的利学和。不同于利学和的偷偷打量,她的目光来得直接而不加掩饰。
啧。利学和讨厌被人窥探的感觉,却又不得不忍耐。
半个小时前,他刚刚回过家,门被反锁了,意味着他今夜需要自寻住处。他打算按照一贯的套路,在便利店消磨掉这个夜晚。凌晨三四点后没有顾客,店员也会借机打盹,他只要瞅准那几分钟空档,也能在便利店供客人堂食的吧台椅上偷眯一会儿。因着他也不是经常如此,店员大多都是发现一次赶一次,倒也不能禁止他进来店里,毕竟偶尔,利学和会替母亲跑腿来便利店买烟,算得上是熟客。
凌晨一时许,女店员从柜台后出来,拿了扫帚和垃圾铲,一边装个样子,一边向利学和走近。
利学和翻过一页手中的杂志,暗道不好,这个女人不会叫自己不买杂志就离开吧。
女店员凑近他身旁,瞄见利学和打开的那一面书页的标题,《地方债发行前置,宏观杠杆率再攀升》,忍不住发问:“你这么小,能看懂?”
“你管我!”被戳破尬看的利学和一脸羞愤。
便利店每月的杂志数量有限,每天都来看上一小时,不时还来看上一整晚,总会看完的。记忆力出众的利学和,又不可能把那几本感兴趣的杂志反复翻看。来便利店的主要目的只是杀时间,并不是真的对阅读杂志有浓厚的兴趣。
“这么晚了,不回家?”见利学和回应了她,女店员更加大胆了。
利学和没好气答:“她要工作,我回不去。”
“她要工作跟你回家有什么关系啊。”女店员迟钝,联想到的时候才堪堪住了口。
利学和无声冷笑,撇着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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