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冷风削得他脸庞苍白。
离湖边有很长一段距离了,程兰的声音却隐约在耳边响起。李琅玉感觉胃里一阵翻腾,胸闷得干呕出酸水,两条腿像被砌了道水泥,黏在地上,动弹不得。
风刮得厉害,他下意识裹紧围巾,异常的熟悉感让他低头——是程兰给他织的那条,出门时帮他套上。
李琅玉捏着围巾边缘,久久怔在原地。
他到底在干什么,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这段时间他较劲摆脸,看不顺一切,认为所有人都欠了他,活该被他冷眼相待。可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可怜地勾心斗角,与自己。
程兰待他是很好的,而他欺她、瞒她,从一开始就骗她,他就是个卑鄙可怜的懦夫,是个费尽心机的骗子。如果程兰真的救不回来,那会怎样,李琅玉突然全身发冷,Yin森森的恐怖感盘旋在心头,比之前以往更甚。
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男子汉大丈夫,在卫家卫国之前,先学会保护女人。”他幼时曾因一件小事把他阿姐气哭过,傅平徽罚他站了一下午墙角,如是训诫道,直到他老老实实认错。如贺怀川所说,报仇是一码事,可程兰是无辜的。
他万不该在这时候退了那一步。
李琅玉撑起身子,敛了敛呼吸,徐徐往回走,渐渐的,脚步加快,他跑起来,丢掉全身负重,在北平大街上,在呼啸而过的大风里,他循回原路。
湖边人群已经稀少,李琅玉扑红着脸,随手抓了个路人问:“刚刚落水的人呢!有没有救起来!”
“有个先生自称是医生,把她带走了。”
那应该是贺怀川。李琅玉呼出一口气,但并不觉得轻松,他感到一种深切的挫败感在嘲笑自己。
天色暗了下去,他只身回到程公馆,一路忐忑不安,直到他迈进大厅正门,行色匆匆的下人在各个房间奔走着,而程翰良,就站在正前方,他缓缓转过身来,用一双威严冷酷的眼睛看向李琅玉,看得他无处遁形、脊骨刺痛。
“她……”
“去跪。”
简简单单两个字,像钟鼎一样压了过来。他原本想询问程兰状况,但程翰良不给他任何机会。所有人都目睹了他的胆怯,临阵脱逃的人什么都不是。
北平大雪从午夜时分开始,李琅玉跪在院子中央,一夜未睡,饥肠辘辘,起初还能撑得下去,到后来寒意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扑上来,他冻着嘴唇不住地哈气,来回搓动大臂。
程公馆灯火通明,所有人来来回回忙个不停,却没有一个人敢往他这里观望,只有中途某次,月巧偷偷出来塞了点吃的给他,李琅玉急忙问她程兰怎么样了,听闻烧退了才放下心来。
他于心有愧,纵然是程翰良罚他,也心甘情愿。
临到傍晚,雪停了,太阳从云后探出头来。几个下人将李琅玉扶起来,他刚起身,便因长久的膝盖弯曲一下子倒在地上,整个人使不出一点力气。
家庭医生来过两次,一次为程兰,一次为他。李琅玉缩进被窝里,吃了药,敷了热水,脸上现出血色,人们进进出出,木板地哒哒作响,李琅玉却浑然不觉这些嘈杂的动静,他只记得回来时的那一幕,程翰良双唇翕动,声音如冰冷的石块,他说:“弃女人而不顾,我不喜欢没有担当的懦夫。”
张管家将李琅玉状况一五一十告诉给程翰良,纵然兔崽子心气太傲、不识大体,但他也觉得这次惩罚有些厉害了,于是稍稍多说了句求情话。程翰良目不转睛盯着楼梯拐角那盆文竹,几日不修剪,就开始肆无忌惮长出旁枝乱叶,苗子虽好却少管教。
“老张。”程翰良打断张管家的絮叨,伸手指了指,“新来的丫头尚未教好,这剪枝的活还是由你来负责。”
他从位子上坐起,神情忽地有一瞬间停顿,但也只是仅仅几秒,便径直走上楼去。张管家皱着眉,摇摇头叹了口气。
夜深人静时分,程翰良随意披了件单薄外套,来到李琅玉房间。床上的身影已经完全蜷缩在被褥里,隐约能看到畏寒颤抖样子,桌子上摆有一瓶热水,程翰良倒了满满一盆,将shi毛巾沾了沾,拧干后敷在李琅玉额头上。
李琅玉鼻息微动,伸出手去寻热源,只是两只手臂刚从被子里探出,冷意便钻进了胸口,激得他缩紧脖子。程翰良赶忙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不停哈气,他从未干过这类事,此时显露出一丝笨拙的温柔。
那双手冷冰冰的如同水底鹅卵石,李琅玉阖着眼,什么也不知道,一心只想取暖,他胡乱抓着,最后竟将手伸进了程翰良衣襟中,滚烫的温度如针线般迅速绕在手指间,他觉得很踏实。
程翰良本想将他的手拿开,又见他冷得厉害,跟刚出生的小羊崽一样,缩成了一团,很瘦弱,很可怜。他没法,便解了自己衣服,又解了李琅玉的衣服,两人抱在一起,被子搭在外面。
是个土法子,但很好使。
光裸的两具rou体紧密贴合,一深一浅的肤色在黑暗中彼此渗入,李琅玉闷哼了几声,修长的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