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等到生蝶结束一切过来的时候,房间当中只剩下瘫倒在床上的卫兴安。他唯一一次算是陪着笑把王公子送走,让王公子以为自己终于融化这朵高岭之花心中的坚冰,比平日里要早些走。隔壁已经不知何时没了声息,生蝶起初还能听到鞭子的声音和卫兴平的斥责,唯独听不见卫兴安的声音,他料想卫兴平堵上了卫兴安的嘴,却还是忍不住担心。他吩咐小厮烧两桶洗澡水来,小厮才知道连生蝶院子里那个小厮也接了客人,还觉得有些讶异。
毕竟来者是客,无论大小。他赶紧烧了两桶水,生蝶将他屏退,说是不需要伺候。他只披上一件衣服,就冲了那间厢房,卫兴平已经走了不知道多久,房间里的香都烧完许久了,冬天的冷风灌进了房间,生蝶感觉外部的寒意在逐渐向内逼近。卫兴安已经晕过去不知道多久,脖子上有红痕,身上全是鞭痕和淤青,甚至连脸上也有。这倒让人看不出他的样子了。
在触碰到卫兴安前一刻,生蝶还以为他死了。毕竟惯于玩这一套的,控制不住力气玩死几个也不是稀奇事。他本来应该觉得心里一松的,却有更沉重的压抑上了心头。简直像雪琴那时候一样。他伸出的手是颤抖的,他把手贴在卫兴安的鼻子下,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抖,以免造成误判,全神贯注才能够感觉到还有一点热气,脉搏也是微乎其微。但是人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好。他终于控制不住身体的酥软,跪在了地上。
地上的冰凉让他回过了神,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找个大夫,他出去的时候正好见到了把大盆热水搬进来的小厮,又吩咐对方去找大夫。今夜,大家都很忙。
大夫上次被叫来已经是熟门熟路,虽然大夫也不是随叫随到的,夜晚却是没什么病人来看诊的。他来的时候卫兴安被生蝶藏在被子里,大夫仔细看了,都是些皮外伤,虽然的确是鲜血淋漓看起来骇人,却是能养好的,只是有些会留疤。只是不知道被喂了什么药,一段时间应该是不能说话了,还被掐过脖子,好歹算是留了条命。大夫也不是什么神医,只能做到这里。生蝶对于这样的鞭痕处理也太多经验,只能用药给他全身抹上。让他欣慰的是,卫兴安有好好听他的话,后庭并没有受到太多伤害。大夫写了几味药,说是煮了喝下去,过不多时应该就能醒,这身体只能养着,不一定好全,肯定得留疤。
生蝶早就把自己卖了,也没有金银细软,妈妈看在是他的份上,替他垫了看诊的钱,却对此也无能为力——他们都开罪不起卫兴平,只能委屈自己,妈妈咽不下这口恶气,又不能让卫兴安死,只能往床上高高隆起的被褥递眼刀子。卫兴安昏过去了,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人恨。小厮把药带回来,生蝶在大厨房里煮了,摇着扇子不让火熄灭。大厨房里人来人往,就他守着一个炉子,静静盯着火,不时加柴。
摇曳的火光中,他想起了许多。
刚才看到卫兴安的那一刻,他身上布满了鞭痕的样子一瞬间和生蝶记忆中的雪琴重叠了。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雪琴——她已经死了,全身都冷了。裹在破旧不堪的草席里面,漂亮的脸上凝结着狰狞的表情。卫兴安连她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她被扔进乱葬岗的时候脸上沾到了灰和恶臭,但是生蝶仿若没有闻到一样,抹去她脸上的黑色的回迹,却没能合上她的眼睛。妈妈派来的大汉在他背后问可以了吗?他点点头。
“走吧。”
他坚决不要别人帮忙,把僵硬了的尸体抱在怀里。他还没长高,可雪琴更小,她在青楼这段时间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生蝶轻易就把她抱了起来。大汉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到了茅屋前,醉了不知多久的酒鬼眯着眼睛看见了他,冲上来就想打他,只是还没动,就醉倒在了地上。没有人理会他的谩骂,生蝶的记忆中这一切都是沉默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对,那是冬天,冷得让人骨头都要冰冻起来的日子,离冬至不远了。
他掘开了后院的土,原本这里有一块地,在女主人死后就再也没人耕。他不用任何工具,只是用自己的十只手指把土扒开,他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才挖出了一个容纳整具尸体的坑洞。他尽量把洞挖得平整些。大汉不知何时搬了棺材来,木制的,看起来破破烂烂,对于青楼女子而言,却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他把雪琴僵硬的身体小心地套进寿衣中,让她就算死也得保留着体面。
生蝶低下头接受了这份馈赠,将雪琴放进了棺材中。她蜷缩在棺材中,生蝶抚下她睁着的眼睛。这一次,她才闭上了眼睛,安静躺在了棺材中。生蝶知道她再也不会有机会起身吓生蝶一跳,喊他哥哥,用拙劣的技巧捉弄他。他原本还想挣点钱疏通一下小厮,让他们在冬至这一日时能兄妹重聚。
他在镇上做学徒的时候没想过有这么一日。他太过低估和他们血脉相连的男人的禽兽程度。原本以为将妹妹放在家中,小心做人就能够避免坏事发生,可那个男人在他动身的那一晚就将妹妹卖给了青楼。没有卖给人牙子是因为压价压得太低,还不够他喝几日酒。其他父母是虎毒不食子,可那个男人已经到了为了几个子儿卖女的地步。
等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