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翠玉敲门的时候,生蝶还睡着。卫兴安瘫在他床边,拉着生蝶的手睡得雷打不动,翠玉敲了敲门,发现没人应门,便自己打开了门。他是来送药的,本来这种事交给小厮也就是了,但是翠玉实在是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就算做的是小厮的活儿也不在意了。生蝶还没醒,本应照顾他的卫兴安也睡得相当沉,眼睛还很肿,脸上都是干了的泪痕。翠玉的心思无意中和生蝶某一时刻同步了——怎么这么像来哭丧的。他甚至有种自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错觉。
他轻轻踹了踹卫兴安的背,卫兴安挺直腰的时候又扯到了伤口,激得他睁开了眼睛。他伤口还在,只是那时生蝶突然倒下,他也来不及担心自己这点皮外伤。现在突然被翠玉这样一踢,自然就知道疼了。大概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比前几天还要疼一点。
“醒了?去洗把脸,等一下生蝶起来了把药给他温一温。”翠玉来得不是时候,但是在这里断然没有让他伺候卫小公子的道理。再说卫小公子已经“死”了。他也不必像礼遇客人一样待着卫兴安。
他看着卫兴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他和这小公子还有一面之缘。当时卫小公子买了他一晚,但是也只是来了一趟,在门口见了见翠玉就走了,连翠玉请他进去坐一坐也不肯留。他身边还有一群人奉承着,那时候翠玉还和身边人说,这卫小公子的心情可真难猜测,都到门口了才退缩。不过玩小倌的生手有些也是这样的,没试过男人的有些也会怀疑自己到底行不行。
卫兴安起身做事,翠玉坐在椅子上等生蝶醒。睡了一天一夜了,也该醒了,否则还得叫大夫来诊一诊,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兴许是他刚才来的时候有些响动,生蝶的手指动了一动,睫毛微微颤抖——他醒了。他睁开眼睛盯了一会儿床顶,还没接受自己没死的现实,才发现他身体绵软,使不出力气。卫兴安自己拧了帕子洗了脸,看到生蝶醒了赶紧凑过来,翠玉隐隐约约看到了摇着尾巴的小狗,心想生蝶虽然没把卫兴安养好,却养得挺忠心的,能把纨绔养成这样,生蝶的付出也不算没有回报。
当然,翠玉绝对是不会承认有什么真心换真心的——在这地方大家都只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
既然生蝶已经醒了,那么问题就应该被摆到台面上来说说。这是攸关性命的事情,翠玉可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他屏退了小厮,一间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生蝶。”翠玉死盯着生蝶,袖子里藏着东西,他把东西塞进生蝶袖子里,倒是卫兴安被丢在一边,“这东西你可认得?”
他手心里是一枚玉牌,上面写着“卫”字,这玉牌只有卫家的公子才能有,不是卫大公子,便是卫小公子。也从未听过大公子丢了玩意儿,那这极有可能是卫小公子的玩意儿。翠玉又见过卫兴安,认得这是买过自己一回的纨绔,个中的弯弯绕绕给他猜了个七七八八。
生蝶把玉牌顺手取走:“你走吧,当没发生这件事。”
翠玉也不多留,知道得越多越是危险,他宁愿不知道也别牵扯进这件事。在走之前他站在门口:“公主看上了卫大公子,要招他为驸马,这件事你知道吗?”
卫兴安脑子转不快,只能看他们打哑谜一样,又是摸手递东西又是传递情报的,把翠玉送走了,他回头看生蝶,只看到生蝶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生蝶?”他叫生蝶也没听,他把手在生蝶眼前晃了晃对方才回神。生蝶睡了长长的一觉,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也不见平时的苍白脆弱,反而有一丝红润。
生蝶正想说点什么来教一教卫兴安,怎么能忘了在翠玉面前装上哑巴,又想起他也没明说让卫兴安装哑巴,自己吃了个哑巴亏。
有人敲了敲门,屋内的两人顿时都噤了声。
小厮走进来恭恭敬敬端了药。他解释自己是翠玉派来的,看生蝶只有一个哑巴伺候着,特意让他来帮手。他是识字的,就算生蝶出了事也看得懂卫兴安写字,知道该怎么处理。生蝶把他安排在附近的下人房里,并且吩咐他只需要等卫兴安的到来就行了。看到这种态度,那小厮乐得清闲,虽然心中也有几分生蝶好心不识驴肝肺的意思。翠玉对他是好的,可惜生蝶不领情。
卫兴安有些感激,生蝶却皱起眉头。这多少也有警告意味在其中,翠玉让生蝶看好卫兴安,别让他做些不该做的。
还有翠玉带来的消息——卫兴平被公主看上了,想,这消息生蝶早就听过,只是不知道对于他和卫兴安而言,是机遇还是危险。
让一个疯子得到了公主的臂助,自然是危险。可若是公主压得住卫兴平,那么卫兴安可能就能逃过一劫——虽然只有“逃过一劫是一劫”,却已经弥足珍贵,连带着生蝶也有一线生机。
在想到一线生机这四个字的时候,生蝶感到自己的身体都震了一下。他不由得反思起自己的反常。明明在雪琴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行尸走rou。若非为了报答妈妈的恩情,让他能够将雪琴好好埋葬,不变成在外游荡的孤魂野鬼,也许他已经死了。他的命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