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自胜蓦地抬起头,诧异地盯着程成。
“别问我怎么转行交警的,一提这事我就来气,太窝囊了。不过我这可不是说交警不好的意思啊,我还挺喜欢现在这份工作的,节目一播咱也算半拉明星了嘿嘿。就是毕竟不是老本行,心里老惦记着那些毒贩子放不下,一天看不着他们就一天不自在。”
“所以,这就是你对王大力、崔金他们感兴趣的原因?”
“不完全是。”程成拍了拍自己的左腿。
文自胜心里一紧:“难道”
“我这条腿,就是被人报复,给货车撞瘸的。”
见文自胜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半天不说话,程成安慰道:“干我们这行的难免遭人报复,也怪我自己不小心,才让他们得逞了。”
“你知道是谁对你下的手吗?”
程成摇摇头:“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还是抓不到人,我这条小命还在就谢天谢地了。不过正是这次意外,惊动了上级,连武局长都来医院看望我了,还说可以把我调到市局的行政岗。”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还是想留在缉毒队。武局没说什么,可是等我快出院的时候市局忽然来了消息,说交管宣传处正好缺个人,局长又亲自来跟我谈了一番,我只好答应了。”
“他为什么这么想把你调走?”
“我也不知道,等我就职了才知道,宣传处正在筹划一个电视节目,之前我们禁毒总队的陈队正好跟武局提起我,觉得我很合适就把我推荐上去了。”
“然后你就当上了《平安旅程》的主持人。”
“是啊。”程成叹了口气,“唉,这都是命。”
文自胜沉思片刻。“你当初是因为什么事情被毒贩报复的?”
这话就问到了点子上。程成看着文自胜,他的目光有一些急切,却又有些别的东西。他应该知道吗?
“当时发生了什么?”文自胜又问了一遍。
程成不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现在该轮到你说说了,为什么你经常在那些毒窝子里混?你不像是那种人。”
文自胜直直地看进程成的眼睛:“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父亲,也是一名缉毒警呢?”
这下轮到程成惊讶了。他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这就对了,这就对了。一般人怎么可能一眼认出吸毒的人呢!可是”程成犹豫一瞬,“你为什么跟我说,你父亲出车祸去世了呢?”
“我父亲是在卧底行动中,被毒贩杀害的。那次行动就在北港。”
“行动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零七年的冬天,在白湾区。”
程成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什么。“零七年那年我刚毕业,正好被分配到白湾区缉毒大队,冬天的时候也参加了一次大规模的抓捕行动。当时我们是和香港警方合作的,配合行动的卧底,就是从香港那边来的。”
文自胜的眼睛忽然闪出异常的光。“你认识他吗?”
“因为出于安全考虑很多信息都是保密的,我只知道他的化名。”
“是什么?”
“姓钟,叫钟念胜。”
文自胜的声音忽然有些破碎,眼里的光也在闪烁:“爹”
“他就是你父亲?”
程成忽然被文自胜紧紧抓住胳膊,吓了一跳。
“你见过他吗?”
“见过一面。”程成点点头,回忆道,“那天是收网的转天一早,我在警局里碰到了他。当时我脸上挂了彩,正在上交枪械。他走过来,心情好像不错。他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了几句,大概就是:‘小伙子,你辛苦了,一会儿快去处理下伤口吧。我的儿子年纪比你小一些,我希望将来他也能和你一样,做一个勇敢的人。’他又鼓励了我几句就走了。当时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很亲切、很随和,跟行动时的那个他完全不一样,也跟大多数缉毒警察完全不一样。没想到第二天,我就听说了他遇害的噩耗。”
文自胜也陷入了回忆。“父亲遇害后的第二天,我父亲在警局的朋友方警官来我家,把我接到警局。他们告诉我的时候,我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平静得让他们有点担心。我说我知道父亲的工作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会殉职。他们安慰了我很久,还道歉说不能带我去参加父亲的葬礼,也不能公开他的身份。他们说什么我都说,我知道,我明白。我的理智很平静,可是我的心在流血,在流泪。”
文自胜平时是那么冷静、平和的一个人,可就在现在,尽管他还是一样地有条不紊,他的语气还是一样镇定,他的眼眶却红得像要滴血,他的声音也克制不住地颤抖。他或许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些话,程成想,他能对自己说出来这些话,既对他很重要,也对自己很重要。程成把椅子挪近了一点,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安静地用目光鼓励他继续讲下去。
“那天之后我就照常去上学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后来我去警局,问方警官,他们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