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伊佐木 慎也
黑暗飞快的塌陷了。
在光明虚妄的影子里,有一个人的面目不停晃动着,是模糊的白色光圈,在他轮廓的边界上跳跃。
“醒一醒醒一醒。”
不知道为什么,他抱住了自己。从皮肤贴合的地方,传来了心跳的响声,和血流碰撞的温度。自己像是一艘触礁的船,在温暖的海水里漂浮着。
啊
“谢谢你。”
33.早川 清司
从斜上方看着那个人的样子,颈项上青紫色的淤痕几乎都被挡住了。或许是因为已经筋疲力尽,防备的外壳被彻底击碎了,他比先前显得年轻了一些,侧脸柔和又悲哀。
临时接到了来自父亲的电话,戴斯急匆匆地离开了。可以确信的是,在那之前他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乐趣。在又一次陷入昏迷的时候,那张脸上的恶意和喜悦,几乎会让人觉得他的不治之症已经痊愈,马上就要发泄在裤子里。
到最后,已经不再会做出回应,一个音节都说不出口了。哪怕是电话的意外导致了过程中止,他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却听到了。
“谢谢你。”
他这么说。
药效仍然没有消失,仔细回忆的话,似乎能记起血管在自己掌中逐渐停止鼓动的冷却感。所以在这样的寂静里,会忍不住怀疑五感的真实性。譬如说,现在被束缚在自己身边的,到底是生命机能尚且在勉强维持的游魂,还是一具还没有完全失温的尸体。
而那句话,也有可能是大脑自动补完的功能,在身体犯下错误而越界的时候自动重启,替他描绘的一幅过于逼真的画面。
怀揣着如此荒谬的担忧,忍不住要再次去确认的时候,却看到了对方颤动的眼睑。
“没事吧?”这样的话,竟然不能够说出口了。
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稍微动一下脑筋,就会发现这个问题有多么可笑,就好像在期待着别人会回答说:“是的,我没事啊”一样。
那么,明明感觉很不好,或者心情糟透了的人,到底要怎么回答呢?
把它当成社会礼节,随时随地都这么大大咧咧地发问的人,该是有多么没心没肺啊。
这么腹诽着,还是尽可能用关切的声音发问了:“没事吗?”
反正,是他的话,也不可能会介意的吧。
抱着类似的期待和确信,希望对方能够接受自己迟到的善意。可那双眼睛只是看着他,好像是透过自己在看什么荒谬的灵魂似的;又好像是带着放射性的电磁辐射,直直地穿透了自己,灼烧着他胸口的位置。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那个人终于开口了,因为声带受损,他的声音像是走在铺满砂砾的陡坡上。
“谢谢你。”
我没有听错吧?
大脑下意识地否认了接收到的声音讯号,可心脏却激越的跳动着,好像那一大块主管血ye和生命存续的肌rou,随时都要被巨大而陌生的情感胀满甚至撑破了一样。喜悦和难以置信交替在一起,仿佛是着了魔,他能看到自己的胆怯,变成一条巨大的蟒蛇,在地面上危险地盘踞着。
“为什么?”
“对不起。”
“所以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一般来说,会很恨我吧?就算没有恨,也会很讨厌我吧?为什么要说谢谢,又为什么要道歉呢?这样的做法,根本就不符合人类的逻辑吧?”
被困在清司的身体和背后狭小的空间里,几乎无法察觉地叹息着,却始终没有移开目光。然后,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似的,他缓慢地笑出了声:
“你很希望我讨厌你吗?”
“跟那种事根本没有关系吧?”
“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因为自己的私欲要求别人变成杀人犯的权利。所以,对不起。”
“你是真的想死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的,说得也太容易了吧?”挫败感变成了一道弯曲的流水,在他脚下流淌着。在某个时刻,清司终于顺从了似乎不再属于自己的内心,泄气地自我剖白着:“我很为难啊,看到你那么痛苦的样子,觉得不答应你的话就太自私了。可是,我努力了很多次,就是没有办法下手。”
“都已经这样了,我想怎么样也没什么分别了。”轻轻地震动着手腕,牵动了金属之间的碰撞声,他温和地向自己提议着:“真的很为难的话,就按照自己希望的方法来做吧?”
“爱着你的人,知道你这么不珍惜自己,会很难过的吧。”
应该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就会预料到的结局了。和对自己道歉时一样诚恳和直接,毫不掩饰地冷笑着。因为动作太剧烈,他很快又弯下腰去,痛苦地低喘着,可再抬起头的时候,那张脸上仍然充满了令人不快的笑意:“谢谢你。”
被他的表情所传染了,清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