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的表情,如果有一面镜子摆在我面前的话,想必镜子里也一定会出现自己那张早已把一切心迹表露无遗的狼狈的脸。
——我一直都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男人。
叶知秋比我更能明白这一点。
在他面前,我总是连谎话都还来不及编造就早已被看破一切,不知为何,明明看起来温温柔柔、明眸善睐的男人,偏偏却给我这样的一种不好糊弄的感觉。
也许记忆里一开始那个会专注凝视着我微笑着喊我“理非”的小男孩,从来都不是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柔弱,一直以来,这都只是我一个人自以为是的错觉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心乱如麻的离开了医院,又是怎样混混沌沌的回到了编辑部的办公室里。
即使面对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也丝毫提不起任何Jing神去翻阅。
手机收件箱里还静静躺着珂越发过来的那一条短信,我的手指在微微发烫的手机屏幕上摩挲着,脑海里乱哄哄的,就连什么时候把电话拨出去了都没有反应过来。
看见变亮的屏幕上显示的那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还来不及挂断的时候,只听见扬声器里骤然传来一声男人异常冷静的“喂”。
倒是一点儿也不像平时我所知道的那个珂越了。
我一下子又没了挂断电话的意思,狐疑的问了他一句:“在忙?”
电话那端隐约还可以听见夹杂着日语的谈话声,紧接着,我听见一声推拉门的响声,珂越尾音上扬却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嗓音再次从听筒传入我的耳中,这一次,他的身边变得安静了下来,大概是单独走到了一个适合打电话的地方吧。
“怎么?想我了?”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抗拒的嗤笑,沉默了几秒,忽然冷不丁的问他:“你妈跟你提什么条件了?”
珂越似乎没有料到我会关心那天他跟他母亲在和室里单独的谈话,静默了一会儿,却还是若无其事的在电话里轻描淡写的笑着敷衍我道:“无非是接手处理一些‘有点麻烦’的家族事务而已,结束之后,我就会来找你,到时候就是该你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我不知道他口里那个“有点麻烦”是有多麻烦,直觉告诉我紫式夫人提出的条件绝对不会像他说的那么简单轻松就是了,一时之间,甚至都来不及去反驳他所谓的“约定”与否。
“她还好吗?”
“她?”珂越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随即听筒里传来一阵他低低的发颤的笑声,很轻也很温柔,“爱子她很好,最近夜里也很少哭了,会很乖的喝nai、很乖的睡觉。”
“爱子?”我咀嚼着这个名字,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那个像小猫一样孱弱的女婴的名字,她是那样小小的一团,眉眼甚至都没有完全长开,小小的身体里却奇异的流淌着一半我的血ye,这个小小的生命有朝一日也会成长为会哭会笑有自己独立思想的大人,只要一想到这些,就算再怎样坚硬焦躁的心也不禁变得柔软起来,她会脆生生的叫我‘爸爸’吗,而我又能担得起这一声称谓吗?
“你觉得我会是一个好父亲吗?”不知不觉,我竟然把心头盘旋已久的问题脱口而出,顿时有些后悔又有些懊恼的捂住手机,没了声音。
听筒那边一瞬间安静得可以听到珂越绵长且平稳的呼吸声,他大概没想到我会为这个问题为难,又或是觉得我这个问题太过滑稽——直到我听见他似乎意有所指的回答:“那得看你想不想成为。”
挂了珂越的电话之后,我一个人沉默不语的在办公室里坐了大半天,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