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铮是市本地人,从小到大都住在城西的一片棚户区,说白了就是城中村。三口人挤在一户不到三十平的房子里,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房子分成内外两间,里屋父母睡,外屋除了桌椅家具,还有张折叠沙发。这张沙发白天供人坐,晚上就成了褚铮的床。
孩子对贫富是没有概念的,上学前的褚铮无忧无虑,成天跟邻居家的孩子结伴去家附近的一个大土坡上玩,爬上爬下沾得满身泥灰,土生土长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意识到自己家穷是褚铮上四年级时。那时他读的小学翻新教学楼,三年级以上的学生都分到一公里外的一所重点小学上课,褚铮就是在那儿感受到了自己与别人的差距。
自卑一旦形成,便再难消除。初高中时,褚铮每天放学都会绕路回家,生怕同学看见他住在那样一个不堪的地方。那些年他最讨厌的就是家访,因为老师总会带上一两个学习好的学生一起来家里。每次学校通知家访,褚铮都会找各种理由阻止,实在不行,他就在家访那天躲出去,好像这样一来他就跟那个破烂的家没关系了。
好不容易熬到大学,开始住宿舍的褚铮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别人他住哪了:大,不错吧?
褚铮收到大录取通知书那天,父亲特意买了他爱吃的螃蟹,看见个街坊就说儿子给他争光了。褚铮也高兴,但他的高兴跟父亲不全然一样,他想的是,再有四年他就可以彻底逃离这个家了。
除了寒暑两假,褚铮每个月只回家一趟。一是周末他要做家教没时间,二是对他来说宿舍比家里条件好,至少有张能伸开腿的床。
“褚铮,别光躺着玩手机,去迎迎你爸!”
褚铮妈正在切菜,她嗓门大,褚铮怕她等下嚷得左邻右舍都听见,只得不情愿地爬起来往街口去。
从家到街口这条路十几年没人修整,赶上前些天下过场雨,坑坑洼洼很不好走。褚铮一面心疼鞋,一面埋冤他爸。都说不在家吃了,还买什么螃蟹,腿脚又不好,净给人添麻烦。
褚铮刚走到路口就看见了他爸,就这一眼,气得他顾不上脚下的坑洼,一个猛冲拉住了那个在大马路上猫腰的瘸子。
“您不要命了!”
“没事,现在车不敢撞人。”褚铮爸甩甩刚捡的五块钱,把一网兜大小不一的螃蟹交给褚铮,爷俩一前一后地往家走。
“不敢是不敢,司机没看见呢?为了五块钱,值吗!”褚铮走在前头,带着一肚子气越走越快,头也不回地发着狠话:“本来腿就不好,再把手轧折了,来个生活不能自理您就美了!”
褚铮气到饭上桌,一句话没说,直到他妈给他添了另一个堵。
“我看热水器就别换了,这个凑合着还能用,实在不行我跟你爸去浴池,反正也不天天洗。”
“你们不用我也不用啊?换!”
褚铮十次回家,有八次是气饱的。上礼拜他把杨简给他的钱拿回了家,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父母就是有本事让他花了钱还窝一肚子火。早知道就先换手机了,现在这个破手机动不动就死机,真是受够了。
自从上次那条晚安短信后,褚铮再没接到过杨简的联络。他明白有钱人不会天天心血来chao,但要说不失望就太假了。
对方不主动就只有自己争取了,憋着气回到学校的褚铮试着给杨简发了条消息,问他傍晚的球赛看了没。
-看了,想聊聊吗?-
褚铮读完回复心情一下振奋了,等杨简的时候他越发觉得他等的不是“金主”,而是能让他暂时忘掉那个破家的“男神”。为此他不在乎时间已经不早,上了那辆带他逃离穷酸感觉的车。
大概因为是周末,杨简这次没穿西装,头发也较上次随意许多,褚铮忍不住多次偷看,终于有一次,两双眼睛对上了。
“怎么了?”杨简问。
“呃我突然发现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名字重要吗?”
“不说算了。”
“杨简。”
“二郎神啊?你这名字霸气。”
“简单的简。”杨简解释。
褚铮看着杨简的侧脸突然想起一句广告词:简约而不简单。
“挺适合你。”
杨简没发表意见,右转时看了眼褚铮:“你叫什么?”
褚铮犹豫了几秒,“褚铮,冯陈褚卫的褚,铁骨铮铮的铮。”
“才能突出、刚正不阿,是个好名字。”
“我爷爷起的,一看他就不了解我。”褚铮自嘲地笑笑,又说:“没人了解我。”
“我可以了解你吗?”
褚铮觉得杨简在撩他,但这种撩法并不让他生厌。
“你已经比所有人都了解我了,现在该我了解你了。”
“你想了解什么?”杨简问。
“我想知道你饿吗?”
杨简带褚铮去了上次那家酒店,点菜时褚铮忍不住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在酒店吃饭。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