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九心里有些发怵,在门口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推门走进去,他爹坐在饭桌前等他,见他回来只冷冷哼了一声,眼见着还在生他偷剪了栀子花的气。
“爹,我回来了。”聂九懂得看脸色,立刻走在他爹身后,帮他爹按起肩膀来,一边按还一边替自己分辨道:“爹,栀子花年年都有,儿媳妇被人抢走了可就没有了。”
他常年练武,手上劲儿大,捏得他爹十分舒服,脸色也好了几分,闻言道:“几朵栀子花就想换个媳妇儿回来,你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聂九嘿嘿直笑,得意道:“那可不一定,我今天都吃到她亲手煮的面了。”
这发展未免也太快了点,聂松疑惑地看着聂九,聂九便一五一十将今日的事情讲给他听,末了,自信满满道:“我看沈姑娘对我印象也挺好,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托丁大娘去说合了。”
金梁国民风尚算开放,婚姻嫁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多,但年轻男女互相看上了,结为夫妻的也不少,若是彼此都有那个意思,托个媒人去走个过场,这事儿也就成了。先前聂松觉得聂九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总惦记着想叫丁旺他娘给他物色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却总是被聂九推脱掉,他还为此愁得好几夜都睡不好,没成想这小子的缘分原来在这里。
“你若是喜欢,这样也成。”聂松沉yin片刻,又说:“我今日去找了几个老邻居,本想问问当年刘家那个小孩儿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的,结果一个个的比我还糊涂,竟是都记不得了。也罢,你自己还是多留点心吧。”
聂九乖乖应了,坐到桌前陪他爹慢慢的吃晚饭,一颗心却早飞到了斜柳枝巷尽头的小破院子里,胡三娘说沈榕贞不会做饭,也不知道她晚上吃的什么,还是吃包子馒头吗?院子里杂草也盛了,该寻个空子去帮她除了去......
想着想着,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手里的碗便放在了桌上,扬声朝着厨房那边叫道:“周婶,还有饭菜吗?”
说着也不等周婶回话,人已经站起身来,往厨房去了,聂松无奈的摇摇头,叹一声:“儿大不中留啊......”
一天之内,这已经是聂九第三次来到斜柳枝巷了,他拣了几样小菜并一碗白饭,装在食盒里提了过来。
这次门倒是一会儿就开了,沈榕贞许是刚洗过澡,只穿一件月白小衣,外面披了件藏青色的外衣,一头齐腰长发披散着,还带着水汽,开门见是聂九,微微愣怔了一下,随即礼貌笑道:“这么晚了,聂捕头有什么事吗?”
银亮的月光下,眼前人的一双眸子里也仿佛盛满了月光,聂九早看得呆了,好在天色已暗,看不见他骤然红了的脸。
“我、我给你送点、送点吃的。”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提篮,但沈榕贞跟早上一样,并不伸手来接,只客气道:“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
聂九的一颗心怦怦乱跳,只想立刻剖白自己的心意,可见沈榕贞依旧是一副疏远的模样,好像中午在她家吃饭时的轻松自在都是错觉一般,又觉得颇为挫败,也难怪聂松说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女子的心意太难猜了。
眼看沈榕贞又想关门藏起来了,聂九急道:“沈姑娘,你别怕我!”说的太急,他喘了口气,继续道:“我只是......我是本城捕快,你又初来乍到,本应对你多加照料的......”想到亲近人的借口,聂九说得顺畅了许多,“等你安置妥当了,我自然就放心了。”
他说得诚恳,沈榕贞抿嘴看了他一会,点点头道:“多谢聂捕头好意,我如今已经安置好了,不必再劳烦......”
“我有个小妹妹,长得和你很像,但她,她......”聂九没再说下去,但沈榕贞已经明白了,多半是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已经夭亡。
“抱歉......”沈榕贞常年被养在内宅,见过的人少,性子单纯,听聂九这样说,一点怀疑也没起,并且还为聂九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种种亲近之举找到了理由。
见沈榕贞面色松动,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多了些怜悯,聂松几乎快要为自己的机智振臂高呼了,他是曾经有个小妹妹没错,但那孩子先天不足,只活了半岁,哪里看得出来像谁?他娘也是因为此事一直郁结于心,才年纪轻轻就撒手去了的。
“你且当我是大哥吧,不必再跟我客气,东西你先收下,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
沈榕贞尚在犹豫,但聂九不由分说的将提篮塞到了他的手里,扬扬手就要离开,沈榕贞无法,只得接了,正要关门,又被聂九叫住,提醒他道:“头发擦干了再睡,不然又要生病了。”
“啊......哦哦。”沈榕贞莫名有些脸热,赶忙关了门,回了房间。
有个哥哥可真好啊,他坐在床沿,有些失神地想,若自己有个大哥,若自己不是长子,那么爹会不会对自己宽容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