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焚的香里,加了乌沉木。念头一闪而过。兰溪抬眸,在一群人的注视之下,望向那坐在主座之上的王家家主和家主夫人身上。二人,皆穿着宝蓝色的锦缎。王氏家主年逾五十,正方脸,浓眉薄唇,眼光狠厉毒辣,带着一丝凉薄相。他身体似乎不是很好,唇色苍白,看着很虚弱。身体虚弱,但势力不减。一对深嵌进去的眸子,装着无数打量和计算,在兰溪身上来回游走。让人无端心生反感。他的身旁,端坐的是家主夫人史氏。史氏是个四十多岁的美妇人。史家是诗书传家,子女大都清秀有余,姿色不足。可史氏却是个例外,颜色姣好,鲜艳夺目,是史家最出挑最漂亮的女儿。如今虽四十岁了,可周身的穿戴和那五官气质,看起来像三十出头,珠圆玉润,气态得宜。和兰溪有三分相似。一双美目,带着淡淡的哀色,怜悯地看着走进大厅的兰溪。搭在椅子上的手指动了动,迫切地想离开坐席,冲到兰溪身边,掀开她的面纱,看清那面纱后的真颜……却在此情此景下,被迫忍住……在王氏家主和家主夫人的下手,则是这一代王氏的几位嫡系,是王氏家主嫡亲的兄弟姐妹。一个个也都年近四五十,带着些老态龙钟之相。但各个面色端正肃然,警惕而冷漠地打量着兰溪,盘算着这位太后身份的真实性,盘算着他们能从其中得到什么利益……坐席再往后,便是王氏的几位小辈了。和兰溪的母亲王嬛,是同父异母的姐妹。都已出嫁了,却得知兰溪要回来的消息时,不约而同地从夫家折返,汇聚于此,想看看这位王氏的嫡系血亲,当朝太后是个什么模样……这些人,兰溪都不认识。连画册都未见过。因此,眼神不带半分留恋地扫视一圈,正打算迅速收回来时,像有什么吸引力一般,忽然凝在某个熟悉至极的身影上,整个人如遭雷劈,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站在角落之人。 对面不识兰溪几乎是踉跄着,冲到那女子的面前,呆呆地看着那让她魂牵梦绕的五官,声音沙哑。“絮儿!”这就是絮儿。絮儿真的在王氏!她这一趟没有白来!对面的少女,着一身鹅黄色轻纱长裙,外套绛紫色绣芙蓉薄衫,勾勒出那紧致有度的肩背,还有那细白纤长的脖颈。略施薄粉,遮住了微黑的肤色。明眸皓齿,周身的气质,和那些养在深闺的小姐截然不同。
兰溪只看一眼,便确定。这就是她妹妹。和面对符yin霜时的犹豫怀疑生疏截然不同。她能感觉到那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的亲昵和暖意。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这就是失踪的絮儿!兰溪上前两步,控制不住微微发抖的双手抓住了兰絮的袖子,眼眶shi热,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被对面的女子一脸漠然地推开。“别碰我!”她的声音冷硬生涩,带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抵触和抗拒。“再敢往前一步,信不信我杀了你。”兰溪如坠冰窟。浑身血ye在瞬间僵住。不可置信地抬头,哑然地看着兰絮,“絮儿,你不认识长姐了?”兰溪说到这儿,似是想起什么一把扯掉自己脸上的面纱,露出牵强的笑,强压住那内心滔天翻涌的恐慌。“是不是因为长姐带了面纱,所以你没认出来?”“现在呢?”“你可看清了?”回应她的,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柄长剑。那剑柄是红色的大漆。剑身则泛着银灰色的光,折射出对面女子冰冷的唇线。“她们都指望着你这个太后娘娘提点,能让王氏在京城更进一步,可本小姐觉得,将来挣得几分天下,是靠手中的东西说话的!”女子将手中长剑狠狠往地上一插,剑身震颤不已,发出尖锐的剑鸣声。女子终于有了笑意。那笑自信而洒脱。“你兰太后能在宫里帮忙,我王絮儿也能领兵打仗开疆扩土!”“咱们且看看,谁的本事更厉害些。”这话,比刀剑还锥心!一股没来由的虚弱感,肆无忌惮地涌上心头。兰溪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若非身后腮雪扶着,她只怕已跌坐在地。她狼狈地抬眸,顺着那仍在震颤的剑身,看向那冰冷而肆意的女子,有那么一瞬,觉得四周静极了,偌大的会客厅,只有她起伏不定的喘息声。“絮儿……”兰溪捂着胸口,感受着那寸寸袭来的痛意,眼眶shi热。“你是在怪长姐吗?”“都是长姐的错,那日不该训斥你,也不该任你孤身一人入宫,更不该手脚那么拖沓,追不上那群贼人,害得你沦落在山间……”“一步错,步步错,一步没有抓住你,却再也寻不到了……”“你是不是怪长姐没有第一时间来扬州找你?还是怪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