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我与母皇多有嫌隙,这么多年留着我只因怕天下人说天下人反,如今用不到了送入推事院羞辱与我,叫我难有母子情分,毫无武德之说,但当年之事,我还是知道一二的,只因沈家是替我顶的罪。”
沈渡茫然,不明白李重要说什么。
“她愿意放过你,不完全因为莫谦之跪行之义举。”
沈渡竖起耳朵。
李重呼出口气:“母皇有意放过你,或者说沈家,沈家灭门根本不是母皇的主意。”
这是他无意知道的,女皇有意拿沈家开刀震慑那些学生,但女皇无意给沈家灭门。
可执行的主导人是来罗织啊,等女皇知道了已经晚了,沈家一事闹得太大,骑虎难下,后来莫谦之跪行求情,想必刚好是给了女帝一个台阶下。
沈渡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信谁的说辞,沈家已经被灭,他入了局依照女皇意思进了牢狱,太子也被女帝割舍进了推事院,他也不知后面女帝如何安排,一切都在往前走,他可以不求沈家灭门真相,可他的朱颜怎么办?
——
朱颜在不良人那里见了景林,见他无碍心头稍定,询问之下发现景林也不知道沈渡所想,看来沈渡当真被算计了。
沈渡被算计,她却完好,那帮人想干嘛?
景林受了伤在调养,有不良帅徐想仁庇佑,朱颜自不必担心。
景林也告诉朱颜他正在尝试联系内阁分散的暗卫,那是内阁不世出的预备力量,到时候再好生商议如何救人。
朱颜叫景林养好伤再定,自己由云雀护送出去。
“你放心,徐帅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是云雀临走给她的话,朱颜眨眼,云雀已经隐在人群里,曾经江南富商的娇小姐如今成长为一名合格的不良人,她也绝不能放弃。
思及此,朱颜赫很快归家摊开宣纸研磨分析目前局势,雾里看花,水中明月,拨开层层云雾,总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朱墨杰来找过好几回朱颜,要带朱颜归家,如今沈府被抄没,里面什么也没,隻余一个老管家守着空荡荡的沈府,沈渡入了推事院基本回不来了,他们怎么可能叫朱颜受这些苦这些委屈?
“和离吧,自从嫁给了妹夫就没过几天安稳日子,如今妹夫入狱多半出不来了,虽然此时叫你和离有些不仗义,可不和离万一牵连到你我也就罢了,爹娘小娘呢?”
朱颜本神色淡淡,闻言一双丽眸倏尔发出光亮,拿起案桌上的鸡毛掸子朝朱墨杰身上招呼:
“臭小子,要不是你的妹夫你能入弘文馆?原本以为进去了大周头号书院你能学点礼义廉耻,谁料你隻学会了忘恩负义,你这个臭虫,你的妹夫哪里对你不住了?你要我和离?”
朱墨杰本就是急躁之下口无遮拦,身上挨了数下吃痛叫屈:
“这不是你不愿意归家非要留在此处么?爹娘小娘都牵挂你,不和离就不和离吧,你也不必非要呆在此处啊。”
打的手臂酸胀,朱颜丢下鸡毛掸子,喘了口粗气,想起父亲母亲和娘亲,愧疚难当:
“累你们牵挂担忧,是我不孝。”
朱墨杰揉捏被打的地方,闻言冷哼一声。
“可夫君遇难,我是他夫人,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没说你不管,你回朱家也能管啊,在朱家也有人照顾你,不好么?”
朱颜摇头,心意已决:“我要守在这里,等他回来。”
这个妹子从小就这般轴,怎么也说不通。
朱墨杰气极:“朽木不可雕也。”
气呼呼走了。
朱颜晱笑,在空旷庭院默坐了片刻,起身回屋换上官服挽上发髻戴上官帽,起身要出门,管家见了拦住:
“夫人,今日休沐,你这是要去哪?”
打眼瞧见管家背脊佝偻了不少,对她却是真心实意,朱颜摇头,将手中状纸拿好:
“我去去就来,记得给我留门。”
管家拦不住,只能送她出去,站在门口看她走远,去的是朱雀主街往北的方向,那条主街隻通往一个地方,管家老眼波光闪动,抬眼看门匾上沈士杰书写“沈府”二字,不由得老泪纵横。
这些日子她遵照沈渡的话,依旧如往常一般去刑部应卯,偶有与大理寺协理办案,因她佛陀吞罪之后的几件案子都办的十分漂亮,所以在衙门里十分受器重,又因着沈渡被捕,大家看她便如看寡妇一般带着几分同情怜悯。
她不管这些,她按部就班过着从前一直过的日子,麻木了一般,前几日她去见景林得知景林联络了内阁的暗卫但进不去推事院。
不是朱颜不听沈渡的话,她实在耐不住了,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说过她要保护当年那个少年,她要入宫觐见喊冤,如金藏一般。
不,她不会剖腹,她要等沈渡归来,她就学当年莫谦之那般,将冤情一路传达到天听。
长安铜雀鸣28
今日清晨又开始下雪,纷纷扬扬如柳絮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