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臣看出了他的茫然,又接着问道:“文途武途,你更想走哪条路。”“公子的意思……”小乞丐迟疑地望向他,“小的会有机会读书习武吗?”谢濯臣冷漠道:“我不喜欢养废物。”“武!”小乞丐又兴奋又紧张,生怕他反悔,“小的想习武!”“去找间客栈住下,我会让人去找你。”谢濯臣抬头,晚风吹起了高高悬挂的灯笼,“从现在开始,你就叫……”“沈照。”小乞丐满目讶异。“不喜欢?”他连忙摇头,“小的喜欢,只是觉得巧。”“公子您让小的盯的那位小公子,今日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小的,好像认识小的一样,他还喊了小的一声,阿照!”……巧合吗?谢濯臣并不觉得是,可他又无法解释。他独自穿行过喧闹的人群,脑海里闪过各种猜测,心情就像平静的湖水。只是当他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握着一个香囊时,湖面便开始起了涟漪。谢濯臣还站在岸边,但已不是人chao拥挤处。没有欢呼雀跃的陌生人,没有色彩纷呈的灯笼,只有一盏迷失方向流到此处的花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藉着那一点火苗,谢濯臣点燃了香囊。悄无声息。灰烬漂浮在河面,最终因流水而动,无影无踪。 姓沈时间会流逝,欢闹会过去,喧哗之后,夜晚终将归于寂静。只是有的夜晚会格外漫长。迎芳阁里,管事娘子哭笑不得,“我说小郎君,你那香囊里究竟有什么金贵东西,这都来来回回找了三遍了,没有就是没有,再找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言子绪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仔细回忆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香囊究竟是怎么突然消失的,他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今日人多事杂,到这个点大家都累了,还想着早些休息呢。”管事娘子笑容满面,一副好商量的口气,“若是没那么贵重,要不就算了吧……”游船会结束,终于忙完的大家伙陆陆续续回来,扶腰的扶腰、打哈欠的打哈欠,没一个Jing神头好的。言子绪搭在楼栏上手蓦然收紧,再三犹豫,别过了脸,声音低低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小郎君当是明事理的。”管事娘子松了口气,“今天当真是很晚了。”她隐晦地表达着想要送客的意思,言子绪听出来了,但不死心,回头严肃道:“若是有人找到了,还请千万不要丢,交给希玉姑娘,我会来拿的!”“自然!”管事娘子多番保证,终于送他出门。等他一走,笑脸便垮了,嘴里嘟囔,“找那么久又说不重要,逗人玩呢!”言子绪独自走在回书院的路上,冷风飕飕的,他不自觉抱臂取暖。一个连自己清白都保不住的人……谢濯臣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他愈发觉得寒凉。他甚至连一个香囊都守不住。可是……言子绪越想越委屈,他到底做错什么了呢?他明明没有对父亲不敬,明明很珍视那个香囊,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因为他倒霉吗?言子绪用袖子抹了抹脸,擦掉眼泪。独自走在无人街道上的不止一个人。谢濯臣漫无目的地走过陌生的街道,原本思绪很多,慢慢地都被他抛之脑后。什么也不想,也不见得轻松一些。他早该回去了,只是他不想回去。等不到他的沈烛音点了一次又一次灯,盯着蜡烛一点一点消融。她想起前世,已经卷入党派之争的谢濯臣每天都会处理政事到很晚回来。很多时候,她睡着了他也没回来,等她醒来,他又已经出门了。所以……上一世的她为什么看不见阿兄的疲惫呢?是因为她的心思都在楼诤身上吗?沈烛音觉得可笑。她今日走了很远的路,给不知道多少个姑娘上了妆,早就累得浑身软绵绵。
可是阿兄没有回来,虽然她根本不知道等他回来自己该说什么,可她就是想等他回来。她趴在桌子上,烛光照亮她的脸。直到接近天亮之时,谢濯臣才回到书院。推门而入,沈烛音依然趴在桌上,衣着单薄,眉头紧锁,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谢濯臣迟疑着走近,在她面前蹲下,手背探向她额头。果然,烫的。谢濯臣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他又想起言子绪来,那废物,也不像能照顾好她的模样。沈烛音又做了那场噩梦,大火蔓延。可这次她不再深陷其中,她成了旁观者。她看到楼诤狠狠掐着一个女子的脖子,看到阿兄跑到了大火面前叫她的小名。楼诤在阿兄死后松了手,女子跌倒在地。可她在旁观,那个女子是谁?沈烛音茫然走近,女子歇斯底里,那是……院长的女儿?那不是她!犹如蛊惑的声音不知从何响起,取代你的人同样会取代你的悲剧,你不会死了,这样不好吗?沈烛音呆滞地望向天空,空中弥漫着大火后的灰烬。不要!不要!沈烛音猛然惊醒,浑身冷汗,打shi了被窝。天已经亮了,房里没有别人。半刻钟过去,她双眼空洞地坐在床上,指尖冰凉。开门声“吱呀”一下,吓得她一颤,见到是谢濯臣,她整颗心终于沉了下来。“阿兄……”谢濯臣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将汤药递给她,“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少说话。”“……”沈烛音捧着药碗,视线紧紧跟随他。见他往门口走,以为他又要离开,焦急地张开嘴。挽留的话还没说出来,又发现他只是关了门。在房里绕了一圈,确定不会有冷风吹进来的谢濯臣最后在桌前坐下,执笔阅书,旁若无人。沈烛音想要打破这样的氛围,一口汤药下去,苦到失去意识,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着、沉默着、就这样过了几天。沈烛音夜夜噩梦,饱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