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韩宁。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如果你要完成青春期半夜叁更的绮念,你就别看着他的眼睛企图触摸他的灵魂,如果你……她凑上去,如珠如宝地触碰他的唇。蜻蜓点水的一吻,常见于缠绵悱恻的事后,不在前戏范畴,带着无比珍重的味道。谢程一周身几乎可以略而不见的哆嗦有一瞬间的停顿。他害怕,害怕和自己母亲一样遇到巧舌如簧的骗子,他像是被高高地抛起,轻轻地落下,摇摇晃晃,即使动作足够小心,还是荡起一地无人清扫的尘埃,那些灰色的颗粒悬浮在空中,蒙眼蒙心。他忽地鼓起勇气,又带着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飞快地偏头看了韩宁一眼。韩宁也在观察他,对接到他那一眼,只那一眼,便会意了他堆积在脉搏深处的脆弱,既而恍然大悟地难受起来。从未知者的角度来看,谢程一毕业的学校还不错,如今的工作还有模有样,外形条件可以,没有择偶难题,即将也要迎来一笔苦尽甘来的财富,除了被一个小拖油瓶限制了自由之外,日子过得应该不错,没有一点受过去所挫折的痕迹。忍耐永远是国人一生绕不过去的必修课,他在经历那些事的时候无人倾诉,独自承受,唯独自己劝自己苦难的日子终将像一场会停的雨一般,总会过去。时间久了,他也能用平淡语气回答别人对他家庭的提问,一切伤害似乎如风吹山岚,掠过无痕。但实际呢?那些伤痛如同被雨shi透黏在身上的衣服一样沉重。是她揭开了疤。数年前经受的寒冻钻进皮rou,深陷骨髓,是病是毒,难以根除。韩宁保护欲一下就冒出来了,她见不得谢程一这样,于是身子微微前倾,搂住他,静待了五秒,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户口本上的地址是这儿吗?”这不是个不能回答的问题,谢程一嗯了一声。韩宁说:“那你一直是城里户口。”她思索着什么,嘴唇张合几番,最终笑了一下,缓缓开口:“我是农村户口,十岁之前,我都是跟着我爷爷nainai生活,在地里打滚长大的,闹腾,那个时候亲戚都说我不像个姑娘。”谢程一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但他不想打断这个氛围,韩宁背对着镜子,谢程一却直面着镜子,他看着自己配合着这个女人被勾着脖子,弯腰,接近,凑近,贴近,颈项贴合,发丝纠缠。“……撒野到叁年级结束,我爸妈突然重视我的各方面教育起来,为了以后能上一个好的初中,好的高中,他们把我送进一个离家特别远的名校,真的太远了,所以我只能寄宿,我那个时候辫子都不太会梳呢,全宿舍就我一个不会梳,在我折腾的时候,其他女孩子都已经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她腾出一只手,移到谢程一的后颈,就像安抚小猫小狗,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轻缓且痒。“……没办法,最后还是宿管阿姨帮我的,帮了一个月,我自己才熟练起来,”韩宁轻笑一声,似乎是想起了愉快的事,但内容不然,“我的那些同学呢,表面上都很礼貌,但其实呢,都不太看得起我,我没什么特长,功课什么的都比不过他们,甚至学英语都比那些同学晚一点,我以前天不怕地不怕,但那个时候最怕那些人轻视的眼神……”说到轻视,谢程一垂下眼睛,这也是他怕在韩宁眼里看到的。韩宁继续说:“他们都是一水的富二代,或者能歌善舞成绩特好的小眼镜儿,其中我的同桌就是两者结合,个中翘楚,哦不对,他视力很好不戴眼镜,这个人呢,长得也好看,班里不管男孩女孩都喜欢他,老师也喜欢他,我跟他比,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的声音很轻,似乎能穿过时间,回到遥远的过去,回到那个叽叽喳喳,进入那个尚不能抬脚踏入青春期的时代,韩宁在他耳边问,“那个时候,我可自卑了,都不敢多跟他说话,总是想,这个人会不会也瞧不起我?”谢程一没答,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韩宁什么也没等到,直起身子和他对视,兀自笑了,骂了一句:“傻子。”“他没有瞧不起我,相反,他很照顾我,那人挺好玩的,平时彬彬有礼像个小公子哥儿,但是又有点胆小,还常常要保持着绅士风度护着我,那段时间,是我人生里屈指可数的,不太开心的片段,不过有他,那些不开心也不算什么。”韩宁的眼神相当柔软,“所以,我也不会瞧不起你。”他怕的就是轻视,玩味,戏弄。韩宁最后一句,一语破的。只是谢程一不明白其中有什么关联,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哦,他脑中记起一件事,那次漳晃山,她的闺蜜说韩组长,好像就是从实验学校小学部直升到初中部的。他们是校友。四年级的确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学年,当时的转学生很多。谢程一高中之前的生活,可谓是无忧无虑,但却是他不愿意回忆的,有意深埋在心底的一段时间,毕竟那段时间里有程家栋,是一枕黄粱,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面前的韩宁似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稍微把他推开了些,低头瞥了一眼他的胯,随后用轻快的语气说:“不管什么方法,小程一总归是下去一点了……你去跟谢镜吃饭吧,好好跟他说说,小孩子因为你难过半天了。”她从洗漱台上下来,整理一下衣着,“今天真是麻烦你帮忙和那个设计师沟通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她抬手把落在颊上的发丝夹在耳后,尽力对谢程一露出一个笑容,“我跟谢镜说了一声,今天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