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
艺术家把秦璘抱到自己床上。他把手伸入那深蓝的t恤里,指关节不免碰到发汗的肌肤。艺术家注意到自己多茧粗糙的麦色手臂,和手边素白得近乎透明的肩膀,他竟有些舍不得,生怕指甲上的倒刺刮破了秦璘的肌肤。那脖颈这么清朗,颈窝的阴影、锁骨上的高光、温润的身体线条,艺术家忘了呼吸,再往下会是怎样的光景?
秦璘抓住了艺术家的手腕:“给我纸、笔。”
艺术家拿着那张纸,无奈:“你呀……”
“不去医院?”
“给我、给我……”
秦璘无力地笑了笑。他是害怕的,万一自己真的烧成了傻子,还怎么读书学习?到时候连话也不会说,整天流口水,也没脸见人了。不如病死在家里,等个好心人为他收尸。那还吃什么药呢,不如就这样死了。
秦璘睁开眼,觉得天旋地转,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从体内传来的奇怪冰凉。
“好冷……”秦璘又觉得世界飞速旋转起来,天花板上的灯影忽明忽暗地扭动。他只抓紧了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是什么呢,他也意识不到。是悬崖上生长的树枝吧,救他命的东西。
秦璘侧身躺着,抓住艺术家给他的笔,把笔尖对在纸上,吃力地眯起眼睛认准方向,歪歪扭扭地写道:
“……脱不开干系,别人……会害你……”
“已经五分钟了,我拿了哦。”他抬起秦璘的左臂,把体温计拿出来,对在灯下看。“385……这快39度了啊……要去医院吧?”
世界亮起来,冰凉的血液从腋下渗出。
“呀,”艺术家循声走来,托住了秦璘的脖颈,“怎么摔下来了。”
“啊,到!”秦璘在心里默背的诗句突然断片,抬头看向桌前那位很气派的学长。
秦璘摇头,把艺术家的衣领扯到自己面前:“送我上去……我不能死在……你家……”
“退烧……药。”
“秦璘。”
“想……”秦璘翻身,缩到艺术家的膝盖边,喑哑着吐出一串话。“上次……见……木瓜……你……不能……死……”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你把我的同伴还来,我就饶你一命。”
“你要纸笔做什么?”艺术家心想,这个人不会是要写遗书吧。
秦璘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夺走了木瓜的同伴,他的记忆正被大风剥去,落入了深不见底的峡谷。
一听“医院”二字,秦璘立刻睁眼:“我吃药了,不去……”
秦璘翻了个身,觉得背后很空,他被木瓜送到了悬崖边上。大风从黢黑的深渊吹来,刮走了他身上的单衣,秦璘跪在悬崖边,两手抓住脚边的石头,在恐惧中朝木瓜忏悔。
对不起啊,艺术家先生。在寂园
摔得头破血流。
“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睡吧。”
“哈哈哈,又不是什么谋杀。”
“嗯?”艺术家听不清他卡在嗓子里的碎语,他低下头伏在秦璘枕边,“什么药?”
一汪莹白的冷泉飞流直下,灌进了寂园那片幽冷的玉米地。木瓜树上的果实还很多,它们在枝头细语,讨论上次那两个摘去他们同伴的人。被掐断的枝条,溢出苦涩的汁液,是木的味道。
“我死了……咳咳——你要去坐牢的……”
“好
“不去医院要烧成傻子的哦?”
“秦璘?”
“行了,你等着。”艺术家从枕头下摸出了半张纸和一支笔,铺在秦璘的脸侧。
秦璘闭上眼,摇头。
“我……”秦璘再次撑开他沉重的眼皮,“想和你说话……”他抓紧了手里的外套,他闻得见,衣服上残留着的属于艺术家的烟味。
“还说什么,快睡吧你。”艺术家嘴上这样说,却依旧坐在床边,目光未曾从秦璘身上移开半分。
秦璘这才放心地闭上眼。
我的死与詹恒无关。秦璘。
风越来越大,秦璘就要抵抗不住。石块从他身边滚落,不远处的衰草被连根拔起,身下的这块峭石,也要风化成灰。
秦璘瞥了一眼流着绿血的木瓜,用无望的眼神朝他求助,最终坠入峡谷。
艺术家吃完饭后就去楼下买了体温计和药,回来时发现秦璘已经昏睡在沙发上了,他看秦璘脸色不好,先把体温计夹到了他腋下。
“好了……”
“对不起,我不该摘你的!”
艺术家串联起他能听懂的几个词,和这个似梦非梦的人聊起天:“这样啊。你上次去摘木瓜了吗,那种野生木瓜能吃吗?”
艺术家的颈窝被秦璘呼出的热气喷得发痒,他笑着:“怎么就死了呢?我现在照顾着你,你不会死的。”
李白?
“曹辛、韦楠楠、张任荃、王冬、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