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琴音徐徐从中传出,但仍像是没有过声音的一般,只因无人细听。屋内桌案边的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瓷盘,而右边洋漆架上悬着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无风便不会摇曳,有的只是沉沉坠着。卧榻床上悬着的纱帐极为厚重,几近要将那孤衾夜寒人的呼吸声都给阻隔了。听闻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时,云卿安仍是躺着,只轻轻地闭了闭眼睛。饮鸩,也止不了渴。“总兵,可是累了。”云卿安虽不知外事,但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他移腿过了榻沿,脚无知无觉地踩上靴面,垂眸低声道:“可惜衾冷难暖,总兵若是迟些来,或能再满意些。”被司马厝下令囚禁在这里都这么久了,云卿安竟也都从不抱怨过一句,就是岑衍上赶着要来相陪却都被他坚决给拒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惯会往人心口里钻。床榻边突然传来一声跌撞时发出的闷响,惊得琴弦微颤。他嘴角似是带着笑意,只是那淡若琉璃的眸中现今暗沉一片。司马厝进来后并未答话,隔帐望着云卿安时,他的目光便似是被揉进了浓云重雾里。那酒坛子还在云卿安怀中被紧紧抱着,幸好没摔破,却被司马厝不甚在意地捧过放一边去了。寂默如自怜,云卿安缓缓掀开了被,用手肘撑着床板坐起身来,墨发便如雨顺势而落,散散地披在了他的肩上平添了几分慵懒温和,在那身绛红色单薄寝衣下,冷诮般的骨感可见,盈盈可握。司马厝打量云卿安片刻,在看到那被他在床榻上既盖着被子又抱在怀中捂热的小黑酒坛时,他面上冷峻的神情略有些松动,扬了扬眉说:“让你温酒,倒是尽职尽责。”“下个床还能摔。”司马厝短促地笑了声,踱步过去,弯身将云卿安抱起横放回了榻上,“走路是不是都要被人扛着。”“事有疑虑,本就当按着军法处置。肃清风气,惩治内鬼,咱家受得住。”“总兵大可不必为难。”司马厝将后背往案台靠了靠,侧头时便瞧见了那张断弦如泣的焦尾琴,说:“那你现在是要赶我走吗?”若说先前云卿安支援雁鸣山一事露了疑点,此次他被囚与外部断绝一切联系便是司马厝对他留有余地的试探。而此后的守城战及战略反攻虽交着艰难,却都算是进展顺利,未再出过任何异样。这很难不让人生出些对云卿安不利的猜想。复杂而空远。近日来,诸军将相继谏言要求彻查清祸,还一个昭然大白,腹背设防皆坚不可摧的强盾。也不知是否在自责,可已经是尽力了。不多的,难以共担。“总兵今日不喝酒,要干正事。”而那担忧得不像话的小太监天天巴巴地在层层重兵之外候着等着,求情表意的话说了一通又一通,却都无济于事。可又不是一言定论出人命,岑衍紧张什么。怎么会。云卿安会意般地点点头,仰着脸深望了一会,伸手环上司马厝的腰间熟稔地为他卸甲,将之剥落摆在床褥之上,又覆过去张口咬扯他里衣的衣带。司马厝眸色微暗,波澜不惊地盯着云卿安的举动,旁观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几乎是咬着牙地将他给推躺回床榻上,倾身压上去并将他的手给摁在枕边。“活腻歪了,这般为所欲为,是料定我不敢对你下狠手是吧。你背后倚仗着谁?”“仗着您。”云卿安想了想说,“可义父给了我势,我权。”司马厝面无表情,盯着他的眉眼道:“其余的,就从我身上榨。不如就索性一次榨个干净,也好过思思惦念。”云卿安显然是深感赞同。他怀中残留的酒香似是溢出来了,温冽缭绕。“可是,不论何时何地,根本就从无随心而为这一说。躯干虽服从于自身的调令,却是奔赴进了俗世人事的碾压消耗。归根结底,你我皆是奴役。”“总兵,放了吧。”放了那隐忍孤高的身段,放了那左右维谷的顾虑。他可做万人唾骂的佞宦,而留他的将军高坐马上意气风发受百民景仰。是和风细雨地瓦解,而偷来的片刻温存,就当作是昨日祭奠的洗礼,梦醒南柯时,不回首,不留痕。“自觉我还有,毕竟手脚是自己的,也就负得起责。”司马厝却是说,“云督是什么人?是身不由己还是顺心而为。”“姑且就当咱家长在什么地方就是什么人,深纠无益。”云卿安轻转过脸去,耳上染了红云。····“若不想我给你盖棺定论,你就直说。”司马厝将他的脸掰过来,那视线中带着灼烧般的压迫,坚持道,“总要给我一个说法,我听不听信是另一回事。”何必呢?“可咱家不要你的盖棺定论。”云卿安的嘴角勾出一抹嘲,抬起脸时贴了贴他的侧脸,“我要你,先入为主。”话音刚落,醇味未散。却忽听重重的破门之声传来,碰得框板都似要散架了一般,而群人同凉风一股脑地涌入之时,连刃芒都被掩着灭了下去,忽明忽暗间映射出的是诸将极为难看的面色。褚广谏一人当先,大刀负在身后,声若洪钟道:“还请总兵勿要心慈手软,尽早定夺!”“是啊总兵,流程不可规避,审讯查证自是严谨肃明,更何况清者自清,而浊者难辨。监军若无罪,也能早日得还一个清白解了囚局,免得多受惊疑……”其后之人亦是相劝。在军中的处决自然是狠快两不误,受些拷打逼问再正常不过。如今那些个东厂的番役都被大军牵制着,就是得了云卿安的吩咐也断然掀不出什么浪花来,都已经得罪了,又何妨再抛开一些顾虑,狠狠出上一口恶气来整整这种玩弄jian邪y术之辈。都这个时候了,竟还不知廉耻地意欲勾搭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