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他回来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练习骑车。
他微微转过身,有些尴尬,看着手里的花花绿绿,“哦…嗯,他们都是赞助商,我打算在路上看看。”
门锁扣合,他望着紧闭的像两大块朱古力的门,良久后才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他一步一微停地走近,在她身边缓缓蹲下,平视着她的睡颜。她美得像一滴晶莹的露水,凝在那里,风一吹,太yan一出来便会化去。
他的手指几乎要触到她的额发,又颓然地垂落了。想起小时候学的两句戏词——睡情谁见?幽梦谁边?
家里太安静了,他听得见她的呼x1声,以及电话听筒里的一片忙音,那声音像医院里心跳停止时的si亡宣告。原来她对着这样的声音倾诉着喜怒哀乐,已成为习惯。
落地窗外的草地上也起了露水,被月光和隐隐的路灯折s成一片晶莹璀璨,也映衬她的脸颊上sh漉漉的。
“可是你什么也没有拿啊。”
路灯已经亮了,一视同仁,将草坪前盛开与不开的花枝都照得透彻。车库后面有扇小门,通过杂物间可以进入客厅。他的手已放在门把手上,又意识到这样会吓着她,万一她在客厅的话。
“我很庆幸你成为电影演员,真的。”她的眼睛还是没有眨,小声说,“即使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我也能看见你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她抬起头来,两个人面对着面,演员笑场似的那么笑了一会儿。
他停滞了一会儿,“是吗,或许我很早就息影,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林间疏疏光影,一瞬瞬闪过他俊美的侧脸,他眉宇间本有些愁思,说话时又朗然起来,“对,你先应付一下,他们没日没夜为这个活动准备了两个月,这一点要t谅,我会准时到的。”
太yan把浓雾晒化了,空气sh润,草木清新,仿佛整个世界浸在一杯冰薄荷酒里。他从车库里走出来,远远见她和单车较劲,她胳膊往右用力,而那辆车偏向左越行越远,歪歪扭扭,终于她和车都重重摔在草坪上,单车竖起来,前车轮在空中快速转动。
原来她是睡着了。
若从高空看,道路两旁的平湖是两块上等的绸缎,在风中泛着淡淡浅浅的光,道路是拉链轨道,而他的车是拉链,一路顺畅地滑了上去。
“不是担心你才回来,是有文件忘记拿了,回来取。”他说着快步往门厅走去,她也下意识追随在他身后。
快要出谷的时候,天se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边一家咖啡馆的招牌亮起了霓虹灯。昨天的这个时候,她正一个人在警察局里与警察周旋,不肯向他打电话求助。如果警察妥协了,放她独自回来,她一定还会向他编个什么谎,把遇到袭击的事情,永久瞒下去。小事也罢了,这样的事也不向他求援——这条路上既没有车又没有人,他却猛地一拍汽车喇叭,惊飞了几只栖在树枝上的鸟儿。
她趴着不动,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
绕回前门,家里黑沉沉静悄悄的,没有开灯。门厅里挂着一副楹联,在暗夜清光里依稀可辨,“素壁有琴藏太古,虚窗留月待y诗”,楹联下的紫檀架子上置着一把月琴。小猫正躲在架子下t1an爪子,见了他便“哒哒哒”三步跑来,小脑袋在他的k腿上蹭来蹭去,直打呼噜并不叫唤。
他强忍了几秒,也笑了。
鸟儿们朝平湖的彼端飞去,在天际缩小成几个点,而他将车停在路边,深呼x1了几下。她昨天才受了常人终生难以忘怀的磋磨,那样的生si历险,今夜就这样把独自她丢在这山谷里。他一手拿起驾驶台前的电话,一手调转车头,往家中的方向驶去。
上楼去拿了一条毯子,回来时却见电话已经归位。她已经醒了,懵懵地坐在那里,望向茶几上的描金漆盒,像小时候师父叫她练眼神那样,一动不动,一眨不眨地看着。
“原来你不会骑车。”
他在走廊上,便远远见她斜倚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朝着窗外,手里拿着电话听筒放在耳边,似乎在和人聊天。他没有再往前走,只是在那里默默等着,然而她半晌不动,也不说话。
“我一个人不害怕,也会照顾自己。”她起身走向他,“放心工作罢。”
他闷闷走过去,将毯子放到她身边,顿了顿,终究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一排排的意大利柏树,定海神针似的往上长,把天要t0ng破了,那么高,那么高。他打开了车的敞篷,晚风拂过万顷碧波后拂到他的面前,拂进他的双眼,先是凉凉的,而后有些酸酸的。
她低下头,一手抱着另一只手肘,终究撑不住,闷闷笑了起来。
他放慢了一步,继续向前走,路过陈列架的时候,拿起最上面的几张纸,头也不回,只是晃了晃,“是为了拿这个。”
她一手松松握着电话听筒,另一只手心里sisi捏着小熊——她已从那件旧睡衣上弄下来了。
“那个是学校和超市的广告纸啊。”她的语气满是天真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