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甘诺醒来的时候,晏和玉已经离开了。甘诺坐起身,看到新衣裙和一双芭蕾平底鞋放在旁边,青绿色薄纱的剪裁和颜色让她一眼就觉得喜欢。手机进来好几条消息,她在实习的工作室同事林绮催她去剧场,顺便在路上带几束紫色的花。甘诺Jing神一振,迅速起来换好衣服。早晨的阳光照在窗外的江面上波光粼粼,餐厅盘子里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她抓起一块三明治边吃边往外走,打开门一抬头,?走廊墙壁上挂着人像画,画前站着一个人。甘诺笑容一滞。画下的人转过身。陆子理穿着背带衬衫,这本也是一张清新俊朗的脸,看见她,他扬起唇角:“诺诺,我来接你回家了。”“……”他主动走近了一步:“昨晚过得开心吗?”昨天的事情对甘诺仍有些Yin霾,甘诺不愿多提,猜到他想问的事情,还是道:“我问过荆琸了,他说不要你的车了。”不欲多说,她试图绕开此人离开:“我还要先去工作室,先走啦,不用你送。”结果是?没能走脱,手腕传来一股拉力。陆子理拦在她面前,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伤心与不满的痕迹,然而没有。他有些恍惚,难道仅仅一夜她就移情别恋了吗?这个念头让人不太舒服,陆子理竟然捧起她的脸,低下头就要吻下来。甘诺吃了一惊,抗拒地扭开头。陆子理的吻就落在了她耳朵上:“荆少对你好吗?你生我的气了吗?诺诺……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甘诺摇摇头,昨晚没人对她做什么,其实她还睡得很舒坦,但她不打算对陆子理讲明,只是抬起一双清凌如秋水的杏眼,诚恳道:“我没有怪你,我答应过你会为你做任何事,我记得的。”陆子理只觉她轻飘飘一句话像有千钧重,将她推出去的时候浑然不觉,现在听起来却让人发沉。但他努力克制住,柔声道:“这么说,你是原谅我了吗?以前都是我疏忽了你,以后我会对你好的。”“你觉得呢?”甘诺似乎笑了下,又好像只是错觉。陆子理抚她的脸,声音越柔:“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男女朋友,诺诺,我不会因为这个和你分手的。”甘诺将他扶在自己脸侧的手轻轻拨开,无辜娇媚的杏眼里浮起浅淡的笑意,看不真切,道:“听你的,你不想分,那就暂时不分手。”陆子理需要她攀附上流,她同样需要陆子理借给她一个合理的身份。不清楚林绮要的是什么样的花,甘诺在花市凭感觉买了一捧新鲜的重瓣绣球,挤上地铁赶到剧场。紫色花瓣充盈,未完全成熟的花蕊有一圈淡淡的绿色,和她青绿的纱裙相得益彰。一踏进室内,稀疏的灯下,甘诺发现宽阔的剧场格外安静。她是专攻灯光编程的,给道具组的林绮递了东西就想上控制室去,林绮却没放她走。林绮翻着分镜稿,朝台边屈腿坐的一个西装男人抬了抬下巴:“高先生今天好像不太高兴。”甘诺挠挠手心:“真的吗?我觉得高先生每天都挺不苟言笑的。”高赫是业内享誉盛名的舞美设计师,接的都是知名剧团的演出项目,甘诺跟着同门师姐出过两个颇有巧思的灯光作业,在照明大赛上拿过奖,因此有幸被带进他的工作室打杂。高赫年近四十,不论刮风下雨常年穿正装,看起来为人儒雅,却有点吹毛求疵的古怪脾气,甘诺刚来的时候,就曾因为灯光错拍半秒被点出来训斥过,所以一直都很怵这位雇主。“这次是给欣艺舞团的看家戏《杀死辛西娅》做的设计,欣艺讲究小而美,场子小,反而比之前合作过的大剧团要求更Jing细,而且这是这出剧目改编后第一次亮相,重头戏一直处理不好,高先生最近压力都比较大。”甘诺若有所思:“这一幕是少女辛西娅的独白吧,我可以试一下灯吗?”
林绮无所谓:“你试吧,现在没人在那边。”甘诺夹起头发,飞奔上去跟控制室打了个商量,说要实地演练一遍灯光,又重新跑回舞台上。光影熄灭,甘诺躺在舞台的地毯上,回忆起以前看过这出戏的选段。她幻想自己是那个名叫辛西娅的天才画家,在父亲的打压、兄长的折磨下Jing神错乱,伤痕累累地躺在斗兽场般的客厅。枯瘦的手臂伸起,灯光逐渐落到她身上,她缓缓爬起来,卷起身体,却受到不明冲击,在地上扭曲、翻腾。周围华丽腐朽的家具视觉隐喻着不祥的Yin森感,唯独她是扑腾不止的笼中翠鸟。一次次爬起,一次次摔倒。直到跌跌撞撞的绿影撞开禁闭的窗户,她握着窗槛,看见刺目的日光。这一段讲述的是辛西娅的少女时期的反抗与挣扎。这个时期的她依然保有旺盛的生命力和对生活的期许,这出戏的末尾,这位终身奉行不性主义的女画家窥见了窗外的花园,也是她在后来的岁月里反复描绘的风景。葱绿的田野,盛放的紫色绣球花,树下骑士般的少年。她发丝散乱,隔着窗槛,一眼万年。气喘吁吁地结束舞蹈,周围有稀稀落落的掌声,甘诺跪坐在地上回看自己的舞蹈录像,想找找缺失的感觉。因为有过长期作为专业舞者的训练,她对于舞台设计的感知比观众更多一个视角,所以常常会代入试跳一段再做调整。一直处在台边遥遥看着的高赫走了过来,西装裤腿沾着石灰,站在她面前,给她递过来一片shi巾擦汗,瞟了眼她的老相机。“今天很漂亮。”“谢谢。”甘诺接过来,拘谨道谢。“看你跳的挺熟练,之前学过?”“以前是校队主舞。”“怎么没继续学下去?”“家里没钱了,学不起。”甘诺口气说得举重若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