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反常即有妖。李青芝心头的怪异感愈发的强烈了。正说着话,里头出来了个醉醺醺的酒客,满身酒气不说,衣衫还是凌乱的,身上还带着些若有若无得脂粉气,一双眼眸尽被晦暗沾染,打眼瞧见站在台阶下的李青芝,眼珠子便不知道转动了。李青芝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眼神,只知道被那酒客盯着,她几欲作呕。“掌、掌柜的这边又要来新人了?这一个俊,将先前所有的都比下去了,调教好了记得 正经丫鬟还有点黑。李青芝目光在那人面上流转了几息,心里嘀咕了一句。但这种黑不像是那种天生的,像是在日头底下玩出来跑出来的。就好比她的三兄,自小便喜欢骑马打猎,长成半大少年了便跟着父王痛击匈奴,时不时便会变黑,虽然在家养段时间也能白回来,但架不住很快又被晒黑。而世子阿兄和文士一般的二兄便不同了,肤色白皙温雅,更遑论她喜爱的明奚哥哥,更是肤如白玉,眉眼温润。这一日清晨,范凌如往常一般带着衙役在扶风县各个街道上逛了一会,便准备去城外处理那些个鸡零狗碎的破事……
刚被外放到陈州这个小县城时,他也曾烦躁郁闷过,甚至每日都沉着脸去处理陈州这个下州小县上鸡零狗碎,甚至可以说乱七八糟的琐事。哪个村村民因为争地打架了,谁家的鸡鸭被偷了,谁家遭贼了,又或者是邻里邻居的因为一些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来报官……但主要还是在外头管管治安的闲事。不似上京的长乐和未央两大县,拢共要安排四个县尉才能勉强辖制住上京的治安,陈州是个下品州,扶风县也是其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压根没有上京那样的忙碌,相反可以说比较清闲,除了一些让人无奈的琐事。难为太后党费心给他寻出这一块不起眼的小地方了。正待他冷笑完,如往常一般散漫地行在这条名叫绿柳街的地方,忽地看见了一处别样的景致。在一处无人租赁的铺面的墙角边,坐着一个青布衣衫的小娘子,光是一张侧脸,便勾住了范凌的目光。那小娘子看着很饿,正直勾勾地盯着对面不远处的包子铺,隔着老远范凌也能看见那张灵秀面容上的渴望。炽阳落在少女玉白的面颊上,在上面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让少女看起来可怜又可爱。“你们别跟来。”对着身后的衙役交代了一声,范凌的腿像不听使唤一般,朝着那青衣小娘子迈了过去。在问出了那挖空了心思寻出来的话后,范凌看见那小娘子抬起了脸,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眸半阖不阖地看向他……那一瞬的日光透过少女的瞳孔,竟有些剔透澄澈之感。像琉璃珠子一般熠熠生辉,夺人眼球。那是个极灵秀讨喜的小娘子,一双眸子望着他时,又带着凡俗没有的纯质与清澈,让范凌觉得她好似本不该出现在这喧哗的市井。呼吸一滞,心脏也跟着迅猛一跳,虽只有短暂的一息,但还是被范凌察觉到了。“想。”心思浮动的同时,他听到了那小娘子脆生生的应答,范凌反倒怔了怔。这个问题对于李青芝而言并没有很难回答,也没什么好隐藏的,想也不想便答了出来。答完后,李青芝见这莫名其妙来搭话的少年郎怔住了。“那就当我的丫鬟,答不答应?”少年郎笑着,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看上去极为快活。听这话,李青芝面色鲜活了一瞬,紧接着又像是防备着什么,语气怯生生道:“是正经丫鬟吗?”经过人贩子要将其卖到花楼以及刚刚酒肆掌柜的坏心思,李青芝不得不在意这个问题。这话问得怪异又可笑,范凌没反应过来,明显懵了一下,反问道:“还有不正经的丫鬟?”见人问得这般坦荡,李青芝反而愣了一下。就这个空隙,范凌忽地懂了李青芝这句话的意思,耳后悄悄爬上了些红晕。“提供食宿吗?”不忘问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李青芝满眼期许。不给工钱都行,只要能让她吃饱穿暖、居有定所便可。“可以。”范凌大概猜到了这小娘子的境遇,心中犹豫了一瞬,但嘴上却像没个把门一般,应得斩钉截铁。听到这番应答,李青芝多日来的彷徨无助如冰雪消融一般化开来,心中的大石也放下了。“如此这般的话……”“愿意。”少女眼眸带着独一无二的澄澈,满脸欣喜地看着他。范凌忽地觉得这小娘子有些天真,竟就这样信了自己,一个只见过x一面的陌生人。但同时,他心里又很是窃喜。回头瞧了一眼不远处窃窃私语的衙役们,范凌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少女肚子传来了响动。李青芝闹了个大红脸,忙捂了捂肚子,似乎是想将这动静按下去。“失礼了,我、我许久没吃饭了……”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丢脸,李青芝双颊酡红,声音也是低若蚊蝇。范凌看着少女因为羞窘而微微发颤的发顶,忍住自己想要上去揉一揉的手,声音不自觉放低道:“想吃什么馅的?”李青芝愣了一瞬,意识到了什么,迅速答道:“rou的。”她早被那rou包子勾得不成样子了,如今有机会又哪里会矜持。沦落至此,若是还端着金尊玉贵的架子,怕是等父王寻到她时连骨骸都不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此刻,李青芝特别赞同这句话。听她急吼吼的话语,那少年郎好似轻笑了一声,还没等李青芝细听,人便转身往对面包子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