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床。后一条的补充则是:章家人很传统,是断然不会接受同性恋这种异态呈现在他们的宝贝儿子身上的。
章九深刻地知道这件事,所以也就是为什么大学四年以来,他和李世远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地停留在牵手拥抱的阶段。那些时候,他和李世远在他租的那栋大房子里,双双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在破碎的夕阳下,拥抱在一起,打乱对方的呼吸。李世远又高又沉,左腿压在他的腹部,使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可是他又有些舍不得推开。李世远告诉他:他有反应了。
章九愣愣地:啊?什么反应?
李世远顶他一把:我硬了。
章九受惊了,蹭地一下跳起来。他说他去给李世远倒杯水喝,好让他冷静冷静。
自从和李世远搅合在一起,他疏远了齐端那一帮不务正业的狐朋狗友,去图书馆倒是去得勤了,也没有再搭理那些成天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姑娘们。齐端和那帮姑娘恨毒了李世远。
这个被陌生人们恨毒了的李世远,对这些莫名而来的仇恨无知无觉。他成天被章九以冠冕堂皇的理由约出去,似乎是知道他热衷学习和各种奖学金,所以他也就时常拖着李世远往图书馆跑,然后对着一沓厚厚的专业书籍发呆。李世远拿手在他眼前晃,“要是觉得无聊你就去玩儿呗。”
章九摇头,打个哈欠:“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陪你坐坐。”
那时候李世远告诉章九,他家是经商的,他爸不让他读法律,他是偷偷填报了志愿,然后夜黑风高地跑到了这座城市来上大学。他爸得知了消息,差点没派人来削死他。章九听了拼命地笑,他一听李世远露出一点东北口音就是要笑的,李世远瞪他,他就说:我觉得吧你一讲东北话就像在说相声,哈哈。然后李世远就又变回了那字正腔圆的广播腔。
李世远老喜欢拿他那广播腔来训章九,时常要把他说得无地自容。章九不是没被人骂过的,他爸就时常骂他不思进取,但结尾了还是要哄着他。李世远就不是了,他可以从头到尾都夹枪带棒,吃人不吐骨头。章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从小没被人这么骂过,反而听得挺酣畅淋漓的。李世远有一次牵着他的手,走过一个又一个纵向排列的路灯,从光明走进黑暗,又从黑暗走进光明,然后转头对章九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人挺贱的呢?”
他感受到章九身边那群朋友看他很不爽,因为差不多都是一群终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所以格外地看李世远这种孤高的学霸不顺眼,好像李世远拐跑了他们老大似的。他想对那帮人说,你们真该来看看你们老大在我面前那副德行,然后再反思一下你们认识上的错误。
李世远问章九:“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章九在他面前沉默下去。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还是互相敌对的状态,万事都有个契机,喜欢还是厌恶,只在一念之间,天堂还是地狱,也只在一念之间。他跨进了同性恋这个 饱受传统道德煎熬的地狱,脑子里被李世远这个存在所占据,追根溯源,还是要说到那个天地间都是瓢泼大雨的黑夜。他那时跟女友闹分手,女孩子哭得妆都融化,唇膏在嘴边显得猩红又可怕,更加坚定了他要甩掉对方的心。女孩子估计觉得自己在演韩国泡沫剧,明明手边有伞,也装作没看到,稀里哗啦地就冲进雨里去了,可能是为了切身感受一下大雨是如何洗涤她那被负心汉戳烂的心和迷瞎的眼。那时候天很黑了,夜也深了,章九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不能任由她胡来,于是就带着两把伞冲了出去,在深夜无人的街上和她拉拉扯扯。女孩子抱紧了他,在他耳边狂嚎,章九身体硬得像僵死之虫。而他这时候看见李世远打街道的那一头来,穿过路灯,穿过明明灭灭的光线,看着他和女朋友在雨中丑态毕露,神情冷得像冰底之水。他那时候没来由地就觉得很害怕,他突然发现他对李世远的情绪其实是带有一丝恐惧的。
李世远拽开女孩子抱着章九的手,将伞牢牢地塞进对方手中,女孩子说你他妈干什么啊!多管闲事!李世远冷冷地说做人要保留一点尊严的底线,死缠烂打那是泼妇行径。然后拽着章九就往雨里走。
章九和他撑一把伞,手里还拿着另外的一把。他看着李世远面庞上滑落下的雨水,从坚硬的下巴一直到优美的脖颈。一个惊雷在他们头顶炸开,章九吓得抖了一下,李世远瞥他一眼,笑了。然后说:“你的烂桃花也真是多,以后少招惹女人。”
章九想,我不招惹女人,难道去招惹男人呀?然后他就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着了。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霉菌一样,逐渐地在他心底弥散开来,怎么也无法彻底根除。他对自己说,章之恒你他妈是不是傻`逼?没事想什么招惹男人,你不就是想招惹李世远吗?你完了。哈。
李世远问完那个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问题,章九支吾了半天,然后闭着眼说:“你帮我解围的那次。”
“哪次啊?”
“王薰缠着我的那一次。”
“王薰是谁?”
章九瞪他一眼,咬着嘴唇,不想再跟他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