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良怀孕八个月的时候,不小心在堆满花盆的窗台处撞见过一次林学益,受惊的他很快就躲进了绿帘的另一边,也不知道林学益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
纤柔的胳膊从被惊扰的流苏放下,姚良扶住了隆起的孕肚,他的小ru房坦率而尖尖地在薄而软的绸衣下凸现出来而不再模糊,看向怀中宝宝的眸里全是细闪柔光——自己这副样子,到时候必定只能找个口风严实的接生婆,要是去了医院肯定会闹得轰动的。
想起最近宝宝频繁踢肚子导致男人总是一幅担心的模样,姚良不禁轻轻莞起个微笑,严屹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可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姚良并未发现站在楼下树荫处的林学益久久震惊的复杂表情,和最终下定决心、狠厉而坚定的眼神。
风起云涌的时代,势力之间不能相互牵制的形势越发严峻。
严屹在听林学益说找到了多年以前的一条漏网之鱼后,很干脆地给出答案。
毕竟,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是他提出来的,而林学益则很清楚男人对待此等事上的冷血。
或许是曾被严老爷子欺骗的缘故,在这种事情上面严屹一向斩草除根。只是,下属给出的档案扉页上,那个姚字第一次让冷静的军官抖了手。
这段疾驶过千遍的路程从未有这么漫长,开在首位的黑色吉普车车速极慢,即便如此,靠在后座闭目不语的军官额角处还是滴下了噩梦般的冷汗。
“封锁,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入。”
姚丰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在最初发现宅邸被卫兵围起来的慌忙过去后,就是准备赴死的坦然。反正良儿已经离开了此地,到时候挣了钱回来想必也能够自己好好生活。身穿马褂的姚丰动作暇然地拍了拍膝盖搭着的衣裾,直背坐于太师椅上不卑不亢地抬首与来人相对。
与此同时,督军府。
金属的电话筒衰落,像钟摆一样左右磕碰,发出不太和谐的噪声。
“是你?”姚丰话音未落,余光瞥见一个似乎刚办完什么事落后一步踏入厅堂的人。同样,那人也十分熟悉——在某个早晨,向良儿搭讪结果被忽视的就是他。
知道自己落在严屹手上的姚丰心中最后一丝挣扎也无了,不愧是冷血又缜密的上将,估计早就派人来将姚家打听了个干净吧。
只是,迟迟未动手的男人的手臂带着一种不祥的颤抖移动着,终于在漫长跋涉后触碰到了腰间的皮革枪夹。姚丰能够看见他现出冰霜表情的下巴的肌rou在绷紧的皮肤下面抽动,那是让他疑惑不解的异常而猛烈的抽动。
“走!”卫兵伸出刺刀拦住发丝凌乱的大肚“女人”,凶神恶煞地吼道。
“让他进去吧,”忽然走来的林学益说,“后果由我来向将军承担。”
“可是”那小卫兵还想说些什么,却在接触到林学益陡然变得强势的视线后收了声放人。
林学益衣冠楚楚,往上衣口袋内收回一块怀表,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冷着脸的神情愈来愈肖似严屹——可惜也终究不是严屹。?
所以在林学益伸出手想要带姚良进去的时候,姚良仿佛没看见他似的失魂落魄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越过
曲型的花廊,明代的青石板,雕刻Jing美的影壁,挂着鸟笼的石榴树。眼前依照美学排列着的景物繁杂而熟悉,让他想起了情人节,男人藏在身后不给他的小礼物——海泡石。
海泡石内镶嵌了一块水晶窥视孔,将它举在离一只眼睛很近的地方,紧紧闭上另一只眼睛,当摆脱了睫毛的闪烁以后,就能够在里面窥见一幅奇妙的相片:海天一线的黑蓝色暗流,与散发着微弱光芒的nai白色灯塔。
那副景象给他一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感觉,就像现在看见自己生活了二三十多年的宅邸一般,真切又虚假。
姚良苍白的面颊上很快就沁出了无数细汗,他吃力地托着孕肚,行走间,有一种蹒跚于世界边缘的昏昏然。
恍如隔世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不知何时下体已一片shi淋的姚良第一眼望见的是与他朝暮相处的男人的背影——而后犹如雷鸣的枪声砰地一响,一切归于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