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是甜蜜的,成为顽石更幸福;
只要世上还有罪恶与耻辱,
不见不闻,无知无觉,于我是最大的快乐;
不要惊醒我阿!讲得轻些吧。
——米开朗琪罗
夜晚,不,确切地说,这时已经到了凌晨。
即便是城市中心此时也寂静了下来,更不用说这里已是郊外的山脚下。
尹午珹漫无目的地走着,在黑暗中不辨方向,一直就只是随意地顺着眼前的道路前进,如果遇到岔路,就随机地选择一条。
到了这时,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走到了哪里。四周一片黑暗,远处工地上的射灯发出明亮的光芒,但却照射不到她所在的这里。眼前影影绰绰地似乎是一座大山,她已经走了不短的一段上坡路,但仍可以看到山体巨大的影子。
城市的周围是有几座山呢,她想着。但她并不知道自己走到的这是哪一座。不过这不重要。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这里不会有人,不会有人找到自己就好。
冷、饿、渴、累这些让人痛苦的感觉,只要不在意,就真的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她不是第一天长时间不吃不喝了,有什么呢?早就已经锻炼自己到并不会对渴与饿的感觉有多大反应了,很容易就会觉得这并不怎么痛苦;累,也无所谓了,活着也很累,还不是拖到今天了,应该很快就可以解脱了;但是,冷为什么自己还没有麻木,真是可恶!
这时的天气已经回暖,即便是寒冷的凌晨也不会把人冻死了,不会冷到让人产生其实很热的错觉,就偏偏是这种让人觉得很冷,却又不会因此而死去的那种温度,是最折磨人的情况。
尹午珹忍不住抱紧了手臂,以试图获取一点点温暖。她从来就很怕冷,至今也无法淡定地忍耐住这样寒冷的感觉。冻到麻木的感觉她是没有体会过的——就像她从未体验到过所谓的运动到一定程度就会因为人体自动分泌某种激素而产生的愉悦快感,冷得狠了,她只会觉得疼,说不清是怎么个疼法的,从骨到rou每一个细胞都在嚎叫的生疼。
走吧,向前走,动起来就不冷了,她这么欺骗性地安慰着自己。所谓运动可以使身体发热抵御寒冷,那也是在一定条件下才能达成的事,像她现在这样,是再怎样动也不会热起来的。
她就这样继续在黑暗中顺着脚下的这条路往山上走着,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处温暖的灯光——那是孤零零地矗立在山路尽头的一幢楼房,黑暗里看不清楚有几层,上面都是黑着的,只有一层的中间处亮着暖色的灯光。虽然离得还远,却也能看到那里大门敞开,所以才能透出那样规模的灯光来。
不知道这楼是处什么所在?
原本遇到这样的情形,尹午珹是一定会走到岔路上去避开这种可能有人的地方的,但她此时实在是已冷得难以忍受——早就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牙关打战,所以不自觉地就被那看起来很温暖的明亮灯光给吸引了去,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这幢楼前。
站在从楼门中射出的灯光与外面黑暗交界的边缘处,她小心地朝楼门里面张望。楼门内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厅,对面是一个很老式的通向上层的楼梯,大厅两侧有走廊通向左右两边,大厅的右边侧面的墙上有一处门窗。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处什么所在。
正在尹午珹犹豫之际,大厅右侧的那扇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白须白发、面容和善的老者,他手里端着一个老式的白壁蓝边的小小的搪瓷茶杯,热腾腾的水蒸汽自茶杯中袅袅升起。
尹午珹还没来得及躲避进黑暗之中,就被这老者看见了。老者有点讶异,这种时刻,这种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一个孤身一人的女子出现在楼外?但看见她抱着手臂瑟瑟发抖的样子,就动了善心,冲尹午珹招手唤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迷路了?外面冷,进来喝杯热水吧。你要去哪儿我来指给你路。”
尹午珹本不想见人,但此时实在是冷得耐受不住,不由得便被老者的话给吸引,大着胆子走进了楼内。
怕什么呢?她想,大不了也就一死。本来也没打算活了,还要怕些什么呢?
老者笑呵呵地招呼尹午珹进了他刚刚出来的房间中。房间面积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其中的摆设也如同老者手中的搪瓷茶杯一样简单而富有年代感,一张横放在房间中央的陈旧木质长桌,桌旁有几张凳子,靠着另墙壁还摆着一个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式的五斗橱,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了。一边的墙上还有另一扇房门,想来那后面是老者居住的卧室吧。
老者让尹午珹随意坐,他从五斗橱里拿了一个和他端的茶杯一模一样的杯子出来,又拎起旁边地上放的一个老式暖水瓶,倒了大半杯冒着蒸汽的热水进去,端给了她。
“谢谢。”尹午珹伸手拿茶杯,却意外地发现这并不是看起来的搪瓷杯,而是一个外观做得和老式搪瓷杯一样的陶瓷水杯,她愣了一下,改用两手捂住了茶杯——搪瓷传热快,如果不端把手而是这样去摸杯身,肯定会被烫到;而陶瓷传热慢,这样的大半杯热水,摸着杯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