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儿行呢。”林语元蹙眉,“不若这样,你去为掌门值夜,睡在外间的榻上吧,明夜投宿时让素师弟换你。”
李忘生意有所指,祁进微微侧身,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外面沈剑心骑着马,一脸严肃地看着远方,又把帘子放下。
见沈剑心如此,祁进也不再多说,只最后告诉他:“从长安地界到苏杭,何止千里。若真是你一个人上路,须万事小心,在没见到叶庄主之前,不能相信任何人。”
沈剑心正在出神,被祁进碰了一下,回过头来:“祁师叔?有什么事吗?”
祁进本来没打算让李忘生知道有人要买凶杀沈剑心的事,但李忘生既然问起,他还是答了,将昨夜发生之事一一告诉李忘生,又补充道:“姬大哥是信得过的人,他不会再对沈剑心动手。”
青年道长语气坚定,即使面前的路是他从未走过的未知旅途,他也没有丝毫退缩的想法。
“沈剑心有他的路要走,我何尝不是呢?”李忘生微微一笑,“你且放宽心,有师兄护着,纯阳弟子不会有事的。”
沈剑心不愿意让林语元为难,主动说:“师姐,我找店家拿床被子,去素师兄他们屋里打个地铺就行。”
李忘生当然清楚这个师弟和那位吴钩台台首的过往,也知道姬别情为人,说不杀沈剑心就绝不会再来。他没再说这个,只轻叹一声:“沈剑心的劫数来得太早。”
沈剑心答应下来,抱着被子在李忘生的外间木榻上随意铺了一下,将愿无违放在手边,想了想,
“那幕后之人看来已经有了全盘计划,不过和我们想得有点出入,比起沈剑心,那人更在意藏剑山庄……大约是有什么必定要得到的东西在那儿,沈剑心的命,只是让此人取到宝物的道具罢了。”
谈起这个,祁进不免忧心忡忡:“掌门,不若就让沈剑心别去了吧?之后的事,待叶庄主出关再说。”
沈剑心惊讶地睁大了眼:“藏剑山庄的剑帖不是下给掌门的吗,掌门定要与会品剑,师叔何出此言?”
李忘生:“师弟,你既已知这次名剑大会有变,则应该想到,大约我们可能到不了西湖。”
银霜口外,祁进与送行的弟子勒住马缰,目送李忘生一行远去,直消失在崇山峻岭中,再不见影子。
“当然要去。”沈剑心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我不放心叶英。既然姬别情已经说了,有人要用我对叶英不利,搅乱名剑大会,那么若是我害怕危险而不去帮叶英的忙,怎么对得起叶英的心意?”
“他的路,我们是没办法帮着走的。”李忘生又说,“沈剑心的身上绑着太多的东西,看得见的,是藏剑山庄那头系着的红绳,看不见的,还有天道的影子。现在无论是哪方,都在冥冥中成为推动他下山之行的手,所以沈剑心如果不去,或许才是灾难的真正开始。”
这话祁进今早看到出行人员便想问了,奈何一直没有和李忘生单独相处的时间。藏剑山庄的剑帖是下给李忘生的,这等绝好的机会,作为一派掌门,多带几个晚辈去观摩武林盛会才对,然而他只带了两三个玉虚门下弟子,就连沈剑心,其实也是玉虚一脉。祁进本人不在意这个,可耐不住下面的人会猜测:掌门为何只偏爱自己的玉虚门下?
有祁进的嘱托在前,沈剑心已对此行会出现意外有了准备,但他实在没想到,这“意外”会来得这么快。
“沈剑心。”祁进眼神快速扫过四周,确认没有异常情况和有人注意这边后才低声叫他,“如果,我是说如果——只能你一个人去藏剑山庄,你能行吗?”
“你觉得沈剑心会安安心心待在纯阳吗?”李忘生摇摇头,“他既然已经知道,则无论如何都要去……师弟,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沈剑心了。”
祁进深吸了一口气:“师兄,既如此,你还是要去吗?”
“方才师兄说,事情或有变故。”祁进快速与他交代,“若真是如此,沈剑心,你还去吗?”
沈剑心记下了他的嘱托,点头:“知道了,祁师叔。”
“说起这个。”祁进略皱起眉头,“掌门师兄,此番前去藏剑山庄,我们纯阳带的人手是否少了些?不说把各脉精锐都带上,但万不该只带这几个人。”
这倒也是个主意,虽然以李忘生的功力放眼整个江湖几乎无人能敌,根本无需让人值夜,但他作为一派掌门,出门在外礼数给周全些也是合理。
纯阳宫去参加名剑大会的人不多,将掌门李忘生和不占人头的沈剑心一起算上,再加些打杂的小弟子和马夫,也才十人。人数少,便好安排行程和投宿,当夜便由李忘生的大弟子林语元敲定,在长安城外的天都镇住下。
李忘生的话向来令祁进心安,他暂且把心头的烦躁和疑虑压下去,选择相信师兄,随后掀开车帘回去骑上自己的马,想了想,又打马到了沈剑心身边。
马夫和几位打杂弟子一起住一间,林语元带着另一个师妹单独住一间,素天白和师弟住一起。最后算来算去,还剩个沈剑心没得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