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抬手捂了一下脸颊,将碎发拢好。容厌看着她自然至极的动作, 俯下身, 将她抱起来。晚晚顺从地勾住他脖颈,眨了眨眼睛。他却没有往回走, 而是将她放在了阑干上。登仙台极高, 因此阑干修建地也更宽了些,可毕竟下面有廊凳容人坐着, 阑干只是倚靠所用,不是让人坐在上面的。晚晚坐在不宽不窄的阑干上,抬手扶着一旁的廊柱,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她身后是登仙台下的园子,假山流水,花丛草木错落,这样高的角度往下看过去,居然有种眩晕之感。她只要稍微往后倾一些,掉下去……一定会摔死得很惨。晚晚心跳快了些,掌心出了汗。她还没有回头,脚踝忽然被碰了一下,她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她后面没有阻拦之物。晚晚呼吸一僵,身体往后仰倒,失重感霎时间传来,下一刻,她腰身被一双坚硬的手臂勾住,将她即将坠落的身体托了回来。晚晚被这力道带地往前倒去,额头砸到他胸口,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低着头,这才发现,容厌是脱去了她左边刚穿上的鞋袜。晚晚闭了下眼睛,抬手攥紧他衣襟,将方才瞬间狂跳起来的心跳平稳下去。她感受着他将她另一只脚上的鞋袜也脱去。他握着她脚踝,手指轻松就将她整个脚踝环握住,手背上微微绷起青筋。晚晚平静下来,看着这对比过分冲突的画面,抿了抿唇。没有去多想别的,她沉下心思索,要是他就让她这样,不穿鞋走回去,她回到寝殿会疼成什么样子。他在等着她给解释,可她偏偏不提,他总不会当作没看到,轻轻松松放过她。晚晚蹙眉,微微叹了一口气。赤脚便赤脚好了。容厌在上方将她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他扯了一下唇角,将她横抱起来。“是担心孤将你扔下去?还是怎么折磨你?”晚晚立刻搂紧他脖颈,嗓音轻轻柔柔道:“那看来这两样陛下都不打算对晚晚做。”容厌没有理会她,抱着她往登仙台下走。他体力极好,下楼梯时尤为考验人对力量的控制,他抱着她往下走,脚步平稳,甚至心跳也没有加快。晚晚想起他试药那日全无力气的模样,对自己这些天琢磨的方剂又有了想法。离开登仙台,他走的宫道,却不是回关雎宫的路。晚晚愣了一下。她看着前方,一直走到皇宫中一处园子。里头被圈出一汪清泉,这是平日都被封禁着,只有历任皇帝,以及经皇帝首肯之后才能进来的一处汤泉。宫人将四面的竹帘合上,里头纱幔飘飞,宫灯明亮。容厌将她抱到汤泉前,低眸看了她一眼。晚晚看了看她身下不浅的汤泉,直觉,他不是想将她从登仙台上扔下去,而是想将她扔进这里面。不至于会淹死她,却能把她碰过裴成蹊的都洗一遍。晚晚收紧了搂抱着他脖颈的手,容厌侧头看她一眼,终究是没把她扔下去,俯身将她放到池边,小腿垂落下去,水面刚好浸没她的足。她松开紧紧抱着他的手,改为将裙摆提起到膝上揽着。她低着头,长发高挽为云鬓,便将脆弱的后颈露了出来,纤细而漂亮的小腿完全露出,半截浸在水波之中。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像是在勾人。容厌低眸看着她。她一言不发地顺从着,默默坐在池边。要是真那么乖就好了。她不开口,容厌淡淡道:“孤说过,不让你和裴成蹊有牵扯,你今晚,是想与他有什么?”该问的还是会问。晚晚看着脚下的水纹,轻轻叹了一口气。“晚晚忍不住。”容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晚晚低声道:“陛下是不是还说,会给晚晚找一个和裴成蹊模样相似的?要找多久?”
他眼眸冷淡地看着她。晚晚调整了一下呼吸,没打算敷衍过去,认真而缓慢地道:“裴成蹊……虽然只见过几次,可每次,他待我都十分珍重,很像师兄。”她低眸看着水面映出的自己。“师兄对我真的非常好。师娘不在地太早,没了师娘,便只剩了师兄。他死后的这些年,再也没有人对我那么好了……日复一日,晚晚也会非常难过,非常想要再被人重视着疼爱着。”“裴成蹊模样像,性情也有几分相似。”“太难过了,我不想克制着自己,继续忍下去。”“晚晚不想难过。”容厌神色从一开始的冷漠,渐渐归为看不出半分喜怒。他对她确实不好,更称不上珍重。晚晚不再说话。容厌淡淡道:“孤这回没让人去江南查你,师兄,这个人最好存在。”晚晚愣了一下,低笑了声。似乎人总是这样,总是只相信自己查出来的、猜出来的、自己愿意相信的,而被明明白白说出来的,反倒让人不那么相信。可她确实没有说谎。晚晚忽然侧身,仰头去看他。在他目光之下,她忽然往后仰倒,身子往池底坠去,整个人落入池中。容厌僵住,手指动了一下。池水清澈,能清晰看到最底下,从水中,也能看清上面的人。晚晚在水中睁眼,她依稀看到容厌站在池边,俯视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坠落到深渊里。水中无法呼吸,晚晚闭上眼睛,屏着气息,静静感受着一点点窒息的滋味。她真的没有骗人。没有师兄的这几年,她整个人就像是淹没在水底一样。一点一点,慢慢窒息,直到挤出她胸腔最后一口生气。她怕死,不想死。可是她也在看着自己渐渐在水底沉落。她整个人已经沉到了汤泉最底下。水波温柔平缓。片刻后,她还没有上来,甚至动也不动。容厌皱了皱眉,衣衫也来不及解,立刻跳入水底。晚晚躺在池底,闭着眼睛,唇瓣也紧紧闭着,脸色因为窒息已经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