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厌笑起来,看着这次那么轻易就让她落下的眼泪,轻声道:“晚晚,我不一样,别人不可以,我可以。”她疼得几乎控制不住地哭出来。容厌在她耳边道:“我已经让饶温按照你放在案上的方子煎了药,你愿不愿意,我都会给你试药了。”晚晚僵住。容厌笑着道:“你还要改方子吗?”她看向容厌,眼中还含着泪,目光却如刺一般。“你非要逼我。”容厌道:“你说是便是吧。”他笑盈盈伸出手腕,“叶圣手,不诊脉吗?”晚晚身体的颤抖渐渐控制住,她长而翘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红润的唇瓣抿地紧紧。容厌瞧着她眼睫上的水迹,“看着你哭,我有些想要亲吻你。可惜,你不能被染上瘟疫。”晚晚没有任何反应,她抬手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帐外,饶温请示道:“陛下?”容厌将手腕又朝她面前靠近了些,含着笑道:“再不把脉,我就只能喝你原本的方子了?”炎热的天气,冰鉴也带不走多少温度。晚晚抬手,手指慢慢放到他手腕上。她向来怕热,夏日里手也热,可此时手指的温度,不比他一向凉湛湛的温度高。指下的跳动平稳,仿佛在对她说,对她的步步紧逼,于他来言轻而易举。晚晚用力闭上眼睛,逼着自己沉下心去感受他的脉搏。瘟毒还没有作用出来,她能摸出来的,是他此刻的状态。晚晚全身发冷,她抬眸看了看他。容厌的身体非常不好。他中过许多毒,在他身体里堆积,又用过许多方法去解,可时间太久了,还是没有解得了,郁积在他身体里,尤其是头颅的百会、神庭、风府。他时常用安神香,入睡的时间短暂。其实是他头疼烦躁暴怒地根本就睡不着,幸而他平日控制地极好,才没有显露于人前。容厌看着她的神情,眉梢微微挑高了些,“方子要改吗?”他的身体对各种药的承受比一般人都要强,这一角度,他也是最能试药的那个人。晚晚从他腿上站起身,默不作声走到案前,重新修改出了一张方剂,递到他手中。容厌温柔地抚了抚她发顶,“放手去做,孤死了不会让你陪葬。” 药师佛(二)不会让她陪葬?容厌若真的死了, 她难道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晚晚没有说话。饶温被叫进来,容厌将方子交给他。晚晚看着饶温,他两手空空, 根本不是容厌说的那样, 用她原本的方子煎好了药。等他出了门, 她嗓音微哑,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容厌道:“你是在骗我。”容厌悠悠然“嗯”了一声,“对,我是在骗你。”晚晚着看他, 唇瓣微微颤了颤。她想知道,他为什么非要逼她?她又不是守着药方、绝不把药用出来, 她也要了兔子, 只是不能用人试药而已。他为什么要这样逼她?晚晚慢慢垂下眼眸, 抱膝坐在软榻上,安静等着饶温将药煎出来。拿人试药,她真的,早就没有这种想法了。这是骆良花费数年, 狠下手罚她,让她无数次痛苦到忍不住咒骂,才生生压住的邪念。做骆良的徒弟许多年后,她才知道, 当年, 骆良收她为徒之前便知道了,那个瘦弱又可怜的小女郎, 内里有多少歪邪的念头。那时, 医馆学徒正在摇头晃脑背着xue位,背到如何进针风府, 针尖不宜上斜、不宜提插、不宜捣刺……否则轻则头疼昏迷,重则瘫痪丧命。晚晚抬手,指尖抵上学徒的风府,问:如何上斜能刺出让人昏迷的效果?如何提插会让人动弹不得却清醒?学徒被吓了一跳,却又哑口无言。他不明白,一个那么小的小女郎,怎么听得懂这些腧xue针刺,又如何会问出这些问题。
站在门外的骆良深深看了她一会儿。后来,他应当是看她百折不挠,担心他不教,按照她的毅力和天赋,怕是会想尽办法不折手段去学,走上邪门歪道,这才收下她,看在他自己身边,总能有法子将她掰正过来。收她为徒后,骆良却不准让她将师徒一事说出去,他多次谢绝上陵递来的纳贤令,如今老了,不愿最后再与上陵扯上关系,收下身为世家贵女的叶晚晚,已经是破例中的破例。随他学了一些时日后,她很快学会了用药性相克制毒,成日眼里只有各种各样的药性配伍。于是在又一次,邻里讨人厌的小孩儿将她推倒进脏水里,抢走师娘给她的糖,骂她没爹疼没娘爱,说谁都不喜欢她不要她时,晚晚平静地从水沟里爬出来,回到医馆换了干净的衣服,又梳上好看的发辫,高高兴兴捧着几颗糖去找那几个小孩。“这些糖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你们要尝一尝吗?”对于贫苦人家的小孩儿而言,一颗糖已经是过年都不能吃几颗的贵重吃食,晚晚用糖将人引到废弃的巷道里,看着他们迫不及待将她推倒,抢走她手里黑红的、蜜糖包裹的毒药。又甜又苦,外面那么甜,里面不知道包了什么,难吃又怪异,可谁也没舍得吐出来。晚晚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笑得极为甜美。“你们打我、骂我,欺负我,我还给你们糖吃,我对你们怎么那么好。”她看着那几个小孩脸颊烧成红色,口吐白沫,看到她的笑容,吓得哭了出来,有的人当即昏厥过去,有人上吐下泻,有人浑身抽搐。晚晚高兴地一个个推测他们吃了哪颗药丸,等到推理清楚了哪颗药会有那些药效,她欣喜地拉住还清醒的一个小孩的手,“我好喜欢你们! ”小孩不断后退,直接被吓哭,瑟瑟发抖,他往外看的眼中忽然迸发出亮光,晚晚一回头,便看到慌忙来找她的骆良。骆良把她拎回医馆,罚她在院中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