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用了父亲的心思去引导关怀,希望他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而祁进的脾气不好,根本不符合一个贤妻的标准,原本两人结婚他就是不甚赞成的。
到如今,倘若说对宋森雪是亏欠良多,那对祁进又该怎么算,俩人结婚是逆道乱常,离婚又是两头亏欠,爱与恨纠葛的千头万绪让谢云流满心空茫,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回答宋森雪。
你起来吧。谢云流话音干涩,你没有错,不必跪我。
宋森雪缓缓站起来,和李忘生对望一眼,又转向谢云流。父亲,您坚持从一而终,我也想像您一样。
我的儿子,自然是……谢云流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庆幸宋森雪不像李重茂,却又庆幸不起来宋森雪像自己。他曾经一直幻想自己和李忘生的儿子必然是最优秀的天选之子,然而这个儿子却偏偏是祁进。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很好。见谢云流又是半天沉默,李忘生开口说,阿进必然也能想明白其中道理。师兄,孩子们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谢云流满是颓然,宋森雪感觉他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几岁,也许这就是为人父母的代价。
我不会强求你们。过了良久,谢云流终于说,他看着宋森雪,眼神凌厉却带着疲惫。
你们自己想清楚,以后莫要后悔。
屋里没有开灯,祁进坐在一片漆黑里发愣。地上铜盆里的炭已经快要燃尽了,只剩一点微弱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不知道多久之后,宋森雪推门走了进来。他带着新炭,也没有开灯,就着那一点快要熄灭的火光往盆里加木炭。火钳和炭盆碰撞的声音时有时无,随着新的火光燃起,渐渐映出黑暗中宋森雪的脸,专注又温柔。
祁进在这炭火的温暖里好像又活了过来,他怔怔地看着宋森雪,声音干涩,你都知道了。
是的。宋森雪放下火钳,抬头看着他,眼里闪烁着明亮的火光。我不会离开你。
祁进愣了片刻,终于哽咽着哭出声。
宋森雪走上前抱住了他。在宽厚温暖的怀抱里,祁进恣意地流着泪,他很久没有哭过了,哪怕在凌雪阁朝不保夕的日子里,他都没有哭过。死里求生的时候,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然而这些年对于纯阳府的情感,让他突然又有了流泪的能力。曾经他以为在纯阳府留下就是一切悲剧的终点,却没想到那只是真正的命运的开端。但他不怪李忘生瞒着他,在纯阳府的日子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他只恨自己是谢云流的儿子,是谢云流害得李忘生半生孤独,如今还想来插手他的人生。
李府主和父亲说,他们不会干涉我们的决定。宋森雪轻声说,明天,我会陪你一起去见他们。
他要怎么对付我,我都不在乎。祁进慢慢止住了眼泪,咬牙说,森雪,你不必为我和他起冲突。
不会的。宋森雪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其实父亲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情。他不会为难我,也不会为难你。
祁进发出一声抗议的呜咽,却还是顺从地伏在宋森雪的怀里,像一只温软的羊羔。宋森雪理解他的不堪和脆弱,回馈给他支持和爱意,这世间再没有其他人能让他们彼此依偎取暖,互诉衷肠。祁进想,从认识宋森雪到和他结为夫妻,既是命运中残酷不堪的一环,又是不幸之中幸运的一面。
只要他们一起直面苦难,泪水也终将化作甘霖。
祁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宋森雪一直抱着他,温暖的怀抱是无声的安慰。然而当他有意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怪石嵯峨、巨大而诡异的岩坑里。脚下的大地被赤红的岩浆割裂成碎片,仿佛一道道灼目的伤口。
李忘生站在他的身前,周围还有很多人,然而都看不清面貌。他们都穿着古代制式的长袍广袖或是武者劲装,手里握着剑或是别的各种武器,好像一段虚幻又真实的时空转换。
祁进知道这是梦。循着李忘生的视线看去,谢云流就站在对面——他提着剑,背后是一片火红翻涌的熔岩,衬得他整个人如同站在随时要迸裂的火光里。他神情激动,却听不见在说什么,然而祁进知道他在骂李忘生。
巧言令色、阴险狡诈、两面三刀、蛊惑人心……谢云流把能想到的所有恶劣的形容词,都一股脑用了吧。他连珠炮似的骂李忘生,却不敢停下来听李忘生多解释一句。
祁进冷笑一声,谢云流,你还是这么忤逆。
对面的谢云流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听见了。祁进看到他脸上尽是嘲讽,明明白白写满了不屑。然后,祁进也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嘿嘿。谢云流冷笑,哪里钻出来的狗腿子,也敢在谢某面前大言!
愤怒瞬间淹没了祁进,他不受控制地持剑向谢云流冲过去。闭嘴吧,他恶狠狠地想,吵死了。
在这个梦中,剑尖没入肉体竟然是有实感的。祁进的疑惑转瞬即逝,之后就看到了洛风的脸。更多的大喊大叫充斥着灼热而诡异的岩坑,祁进头晕目眩,眼睁睁看着突然出现在谢云流面前的洛风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