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我没事了,昨日听木桑大人说要进山好几天,所以我准备了干粮,都放在何大哥背的背篓里了。还有这个是我制的重炎,可以给大家分分。天那么热,山中毒物多,以防万一。”“好。”陆清河让石雷上前,将小姑娘的药丸分给一众差役,然后伸手拿过她的斗笠,盖在她的脑袋上。“走吧,赶个早凉。”银铃手握着肩带桶何玉对视了一眼,紧步跟上陆清河。边走着又从兜里拿出了射死哲秀秀的那枚短箭,忧心道:“大人,这短箭同上次在城楼上射伤你的箭头是一样的铁质和手艺。手艺不同苗疆传统的手艺,像是中原的。如果可以的话,大人最好能够派人去中原查查来处。应当就在乾州附近,因为这铁矿产自平罗。那地方以前是巴氏土司的矿山,乾州归顺朝廷后矿山就被封了。听说朝廷在那边驻得有军队,现在都不许百姓靠近了。巴氏灭族十余年了,这铁还是新铁。”接下来的话,银铃咽在了口中。心头憋的有些难受,因为杀死师傅当真可能是中原人。陆清河神色一僵,将她的手推了回去,“短箭你先收着,待这几日乾州的事情忙完。正好我们可以借着清丈田亩的由头,一起去一趟平罗。”银铃遂又将短箭放进了包中,“还有一件事,不知大人如何处理。我师父临死前将鸱鸮令毁了,让我带寨民下山来。现在寨子里约莫有七八百架弓弩,大人需要我们交下山来吗?”“暂且先不用了,苗疆如今形势不稳。我希望你们能够有自保的能力,这样如何,我将弓弩手编进乾州守军来。寻常寨民可以打猎务农,一旦战事起就要听从朝廷调遣,怎样?”“好。”银铃想也没想的点头了,毫不迟疑的样子有些惊到何玉。他一直背着背篓莫不做声,却他们谈话听得格外的认真。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信任陆清河,将弓弩兵编入乾州守军,无异于是将自己的刀递给了他。明明没有鸱鸮令,矮寨那支弓弩兵也是听令于她的。她完全可以偷偷把这支队伍藏起来,成为将来她可以依仗的资本,无论是做什么都好。第二次进山,因为做了充足的准备,有木桑和银铃为向导。丈量田亩,稽核黄册顺利了许多。上次嚷着要撕了鱼鳞册的大爷,弄清楚原由后十分不好意思。不但自觉领着一众人去自家地里,还帮忙号召寨民配合官府。热情的要留招待他们用饭,赶着还要去隔壁旋风寨,银铃婉言谢绝了老人家。趁着天还没黑,带着陆清河他们抄近道翻去旋风寨。夜晚歇在山中的猎屋中,明早天亮再赶半个时辰的山路就可以进寨子。寨民配合的话,只需要一天就能完事。猎屋不大,是苗人在山中打猎的落脚地。在苗疆一带的山岭众,跟山中的蘑菇一样多。虽多是私人搭的,但几乎没落锁,只用麻绳拴着以方便下一个路过的猎户。银铃以前不回寨子,在外面瞎逛的时候多是歇脚在猎屋中,所以对此很熟悉。夜里露重,山间又多毒物。一行七八人都躲进了屋中,挤得热闹轰轰的。简单吃过干粮充饥后,就着清冷的月色睡下,不多时就响起了鼾声。倚靠在木板床边的小姑娘凝神听了一阵喊声后,掀开何玉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衫,蹑手蹑脚的踱出门外。
恰巧,那人也坐在门外,从不离身的胡刀斜靠在墙板上。银铃在他身边坐下,支起脑袋一样看着那轮挂在树梢上的冷月。想起来哲秀秀,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师父好像就开始整夜整夜的不睡觉。经常会爬上议事堂的屋顶上,一坐就是一宿。那时银铃问她为什么不睡觉,哲秀秀只是苦涩的笑笑,说年纪大了,觉就少了,夜里睡不着。大抵是她不敢睡吧,因为睡着了就会梦见银绾,梦见她的师姐。何玉察觉到银铃在身边坐下来,并未看她,静默良久后忽然开口道:“银铃姑娘为什么那么信任大人,把矮寨的弓弩兵交给他?你这样把刀递给他,不怕将来他反过来用这把刀屠杀苗人吗?其实你不说,大人也不会强制你把他们交出来的。那是你师父留给你的,也是你娘亲留给你的。”“何大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银铃吃惊的回头,不太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何玉的嘴中说出来。他不信任他的大人了,不信任他的朝廷了?“没什么”“何大哥,你和大人离心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在苗疆有多危险,会死无葬身之地的。”银铃不傻,多少能够感觉了话中的意图。何玉在和陆清河打擂台,两人表面上的和和气气,暗中却剑拔弩张。其实说出这样的话,何玉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慌乱的别过头去。银铃的话跟当初陆清河指责他生了二心一样让人难受。月下,脸上神色黯然。却正好能够看见陆清河蜷缩在墙角的身影,他和银铃都出来了,身旁空出了一块空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栽到地下去,睡死了,卷着他那团昂贵又暖和的黑裘。原本是贴心的盖在银铃身上的,但一晃眼就被他自己全部卷走了。何玉察觉后,才脱下了自己外衣给小姑娘盖着。他痴痴的看着那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人,想啊,你看着陆清河这样虚伪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