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个很严厉的母亲,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弹起钢琴来总是优雅美丽。母亲很聪明,她要求自己各个科目都要名列前茅,常捧着小时候他的脸对他说你将来要到日本当医生光宗耀祖。
这是一个相当敏感的大时代,日本政府接手台湾已经约40年,都市发展得飞快,不论是铁路或是邮务都不能同日而语。许多事物也都与他孩提时期的印象相去甚远,唯一不变的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想法,所以家境不错的他一路念到高校。
他的父亲是贸易商,靠着家族承袭的人脉,专卖些舶来品给台湾的上流阶层。一年往返多次日本进货,他从小就有一个日文老师,现在的他不只在课堂上学日文,课外他更是已经能与老师对答如流。
「先生,你今年要回东京吗?」林秀用着流利的日语问着他的老师,老师是在关东大地震後才来到台湾,那时候家园全毁被迫投靠在台湾任官的亲戚。「是的,今年也要帮你带资生堂的山茶花饼乾吗?」他这个学生看着只对读书有兴趣,却嗜甜如命。
他父亲从日本带回来的饼乾甜点,总是在学习间一下就吃光了。
「今年要可尔必思,父亲总是嫌重不帮我带,先生行李轻帮帮我。」学生不太会撒娇,但选择日语的字词及语尾反而带点撒娇拜托的意味,让老师觉得有些失笑。
「平时性子这麽冷,想吃甜的就能拜托起他人了。知道了,都要去日本念书了还这麽贪吃。」学生的日本医学院几乎已经是内定,他父亲早已请日本的世交委托让儿子参加东京帝大的考试,即使考不上也有些不知名的医学院能入学。
只是距离东京帝大的考试还有两年,同时听说再过2年台北帝国大学就要成立,便想着让儿子两边都去考,考上哪就去哪。孩子的母亲舍不得他跑那麽远,还是希望他能进台北帝大,念完再到日本执业。
平时正经八百的学生听见先生答应他的要求,扬起的笑容带有一点纯真且令人意外。终究还是16岁的孩子,每天回到家还要接受各式科目的到府补课,瘦弱的肩膀总看来有些沉重。
「先生,下来喝杯茶吧?」他那对外温柔的母亲探头进他房间问着,「刚好旦那也回来了,嚷嚷着好久没见到先生了。小秀写完功课也下来一起喝吧!」他的母亲只念到高等学校学历,并非考不上大学,只是刚好那时间遇上了父亲也就嫁进林家来,自然放弃了学业。她轻声细语如那些外派官员的日本妻子一般,也因为平常有跟不少的日本夫人有所往来,日语程度虽然带点口音却也足以用於沟通。
「是的,母亲。」林秀其实早在学校就把功课写完,但也不想早点下楼与大人们闲聊。看着两人下楼後,他拿出课本,垫上素描纸开始画画。母亲喜欢他学各种才艺,他就学了。钢琴是被拿着板尺打着练出来的,上了中学校之後他便已功课太忙为由停止课程。画画他倒是挺有兴趣的,油画、水彩、素描他都有几幅作品摆在家里。
平时英语虽然有外国教师到家里教他,但父亲一心想要把他送至日本学医,所以就有一搭没一搭地上着。倒是跟他感情不错的日语先生天天都来一小时,他们就天南地北地聊天。
日语文法其实在他初中的时候就已经上得差不多,现在他们就纯粹边聊边学一些流行语或一些医学名词。他并没有对医学院有多大的抵触,从小就听家里安排,倒也习惯了这些强迫。
反正他不知道自己要些什麽,那走安排的路也无所谓,等到有一天真的想要什麽,再奋力抵抗也不迟。但他却没想到他往後的路会走得这麽苦、这麽煎熬,仅为了那个人。
父亲其实已经去日本采购货物约三周,搭船往返加上通关的一些问题,他也好一阵子没见到他。听说这次他有位日本友人刚好要到大稻埕视察布行的状况,便跟他一起返台。
明天晚上听母亲说大家要一起去参加一场宴会,世伯的儿子也在所以他也得跟去。他有些期待,因为上次订做的驼色格纹三件套装正好派上用场,是最近在欧美最流行的款式。原料是世伯家产的高级羊毛料所做,他跟父亲各做了一套。他的确喜欢得紧,不像其他人的西装都是死气沉沉的。但就是现在这个天气穿得有点热。
他家和其他同学家的三合院不同,是洋房的构造,倒也不是特意这样盖,只是往昔祖父母跟洋人打交道得多,自然也就比较喜欢西方文化。他的房间在二楼,父母的房间在另一头,一楼是起居室和厨房。
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住了十多年的家,不免就觉得有些感伤。在他磨蹭了半小时之後,母亲终於派李伯上来唤他下去。李伯是林家的司机,是一位拥有啤酒肚的中年男子。
「少爷,快下来吧!先生要走了。」林秀随意应着李伯的叫唤,懒懒地拖起身体向楼下走去。他最近在长个,总是觉得浑身酸痛,半夜还骨头还发出生长的声音。这一两年已经从1米6抽到1米75,多亏天天被母亲逼着喝牛nai。
只是他如此嗜甜却还是不长胖,他母亲为此Cao透了心,成天炖爌rou、牛rou给他。他也是餐餐吃两碗饭,但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