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笨,不会安慰人,只能采取这种迂回的方式。或许迟一点见到儿子的尸体并不能改变什么,总好过现在这样的打击。“小同志谢谢你的关心,”魏母摆摆手道,“我还可以,就是有些虚弱,站一会好多了,我们进去吧。”她不亲眼见到尸体是不会相信儿子的死讯的。姜晓晓嘴角紧抿,定定看了她一眼后继续往里走。冷藏柜拉开的瞬间,一股寒意直逼人大脑,令魏阳父母忍不住缩成一团。尸体头冲外,工作人员本准备上前掀开盖尸布,却被姜晓晓拦住。“让家属自己来吧。”姜晓晓低声说道。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看到尸体大剌剌躺在里面对于一对中年夫妻来说恐怕刺激不小。让他们自己揭开好歹能提前做足功夫。这是姜晓晓认为自己唯一能做的了。魏母率先一步走过去,没有掀开脸上的盖尸布,而是犹疑地伸向尸体左手的位置。白色的布料揭开,青紫色尸斑下,一颗小小的痣在白纸灯下格外明显。“咚”地一声响,魏母肩上的包落在地上的同时,她跟着跌坐在地,眼神执着地盯着那颗小痣嘴里呜咽不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念着念着,一颗颗泪珠落下,终于无法承受内心煎熬折磨的魏母大喊一声,“阳阳!”她趴在盖尸布上,声嘶力竭地呼号着儿子的小名,温热的泪水很快shi透一大片,捂不暖爱子冰凉的尸体。魏父一直站在靠头的位置,一只手伸出去却抖得不成样子。他连揭开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孩子啊!”魏父张了张嘴,只能做出嘴形,发不出声音。那无声的沉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隐痛。连姜晓晓也被停尸间里的压抑的氛围给弄得喘不过气。魏阳父母哭得不能自已,姜晓晓不知该如何劝解,工作人员的话更是杯水车薪。她无奈只能走出去打电话求助程悦。好在单位距离近,程悦刚结束手头工作便匆匆往这边赶。推门而入的时候,便见到两个泪人坐在椅子上,紧紧靠在魏阳的尸身旁泣不成声。姜晓晓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递纸巾。
程悦过去拍拍姜晓晓的肩,代替她的位置,轻声细语道,“叔叔阿姨你们要节哀顺变。相信魏阳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们这样为他伤神的。”这话大概是戳中魏父心事,他一拳头捶打在自己胸口自责难当,“都是我的错,我的阳阳是多懂事多有担当的一个孩子!如果不是我把他逼得太急了,他根本不会走上这条路!”魏阳的父母都是县城中学的老师,平常对待学生非常严厉,对自己的儿子要求便更加严格。高考过后发现孩子的分数线只能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二本,父母便认为魏阳的成绩不应该止步于此,主动提出希望魏阳复读。但魏阳深知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就劝说父母让自己去上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以后照样能出头。父子之间为这件事争执不下,最后魏阳一气之下报了离家最远的城市读书。毕业之后,魏父魏母也为了工作的事情与魏阳怄气。魏阳铁了心要混出个样子给父母看,单纯的他认为有钱便能出人头地,这才上了庄铁的当。程悦深知独子死亡,做父母的心伤大概这辈子都难以治愈,不再多说什么,把时间留给魏父魏母,总要等他们收拾好心情再继续流程。刚走出门,发现姜晓晓心不在焉地站在门外。“你没事吧,晓晓?”程悦看她情绪不太对,主动关心道。姜晓晓拧着眉心,满眼不解,“父母的爱就是这样一意孤行的吗?现在来后悔又有什么用?当时为什么不和他好好说开?”刚才魏父在里面的自白她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烦躁不安的情绪悄然滋生。程悦愣了一下,没预料到这事对晓晓的影响这么大。她叹了口气说,“他们也不是先知,不知道当初会发生什么。”姜晓晓自顾自地说着,“魏阳报学校的时候才18岁吧,正是意气用事的年纪,明知他这个年纪就是这样的性格,为什么不能用更多方式和他交涉呢?到底谁才是父母?”她不喜欢这种事后才来后悔的事情。不是说魏阳的死要怪在父母身上,而是他的死亡和做父母平常沟通方式简单粗暴也有直接关系。但凡魏阳父母对孩子更多一些关注,恐怕也不至于导致今天的结局。尤其是自己经历过,姜晓晓对这一点总是很难看开。一头热说完那些话之后,她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偏激,红着脸和程悦低声抱歉,“对不起,我不是要责怪任何人的意思…”这件事终归还是犯罪分子的错。程悦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把她揽进怀中,“不用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飞蛾(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