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现在她已不抱有这样的幻想。但她明白,读书是很重要的,读书使人明理,使人增长见闻,有很多的好处。若有朝一日脱离了王府,不再做影卫的营生,她也得想想做什么安身立命的经营,她现在毫无头绪,也许书本能给她答案呢?因此,她什么书都看,看不懂的便问长行、平黎,至少他们俩读的书比自己多一些。入夜,宴席散尽,拾九合上书本,猜想楚逐一会儿定会过来。她在心里拟出了好几个去前院添酒的理由,只等着楚逐前来兴师问罪。没想到,楚逐来是来了,却没问及她给秦少安添酒一事,反而带来了一些画具。原来是拾九前几天练字时练得累了,在废纸上随意涂画了几笔,叫楚逐发现了她的作画天赋,今日他特意叫人准备了所有的画具。“我来教你。”他说。 御芒拾九从未想过自己有什么作画天赋,不过楚逐说有,那就有吧。但是她并不想被楚逐教,因为楚逐每次太过靠近她,清冷的气息将她包围,她都会感到很大的压迫,不由得想起那些可怖的日日夜夜。她试着回道:“王爷日理万机,不必费心教导拾九,拾九愚钝,恐怕学不来这些。”楚逐并未听她的,展开一张宣纸。拾九咬了咬唇,又道:“若是王爷怜惜拾九有几分作画天赋,不学未免可惜,那……那就请王爷为拾九请一位画师,拾九愿跟画师学画,不愿耽误王爷的时间。”“我还不如画师?”这下楚逐开口了,顺便给砚台倒上了水,准备研墨。拾九终是不敢再坚持,连忙道:“拾九不敢!拾九并非这个意思……谢王爷教导。”她赶紧去研墨,楚逐似乎想把下人的活干了,从未见过这样的王爷。重来一世,她还是免不了前世的一些奴才心态,在二人相处时,依旧打心底里将他当成王爷,将自己当成奴,这些活本来就该她干的。楚逐却自己执起了墨条,在砚台里缓缓研磨。拾九震惊,轻声道:“王爷,让拾九来吧……”“你歇着。”楚逐道。于是,画面便变得匪夷所思起来,原是主子的楚逐做起了小厮的活,而原是奴婢的拾九却立在一边,手足无措,局促不安。研好墨,楚逐招手将拾九唤到身边:“先从水墨画学起。”“是。”拾九压抑着自己的不情愿挪步到他身侧,两人靠得有些近了。“学水墨画先从竹节练起,最适宜初学者。”楚逐倒是认真得很,似乎并未发现她的紧张。“作画时的执笔方法与写字无异,你先提笔。”拾九的执笔方式倒不用教,她执笔时很好看,像书香人家的大小姐。楚逐取来一支毫笔,亲自交到拾九手上。拾九拿过来时,两人手指尖相触,拾九的指尖因紧张而一片冰凉,反倒是一贯手指偏凉的楚逐,此时指尖却是热的。“紧张?”楚逐侧目看向她。盛夏时节,总不至于是衣服穿少了。拾九自然不能说是因为他的缘故,只好道:“拾九怕学不好。”楚逐温声道:“慢慢来。”从未从他口中听过这等温柔鼓励之语,拾九一怔,握紧了笔:“是。”“运笔时,笔尖在墨迹中间运行,自上而下,自左而右,先从最简单的学起。”楚逐一边教,拾九一边跟着落笔。两人实在是靠得有些近了,楚逐高大的身形已经快将拾九整个圈在怀里。重生之后,两人还从未离得这么近过,拾九不适极了。遥想从前,她能够静静地站在楚逐身后,便已觉得欢欣异常,如同饮了蜜罐的珍藏。后来,因告密墨萝嫣之事,楚逐愤怒地强占了她,此后,那事便成了常态。在不断忍耐的过程中,身体适应了,心里也明白了,自己不过是楚逐的泄欲工具,甚至有时候是惩罚,但却仍在那些肌肤相亲的时刻攫取一些温存麻痹自己。最后,她在死之前才知道,原来那些所谓的温存也带有目的,她不只是他的泄欲工具,更是他心上人的治病药引。那一刻,说是心如刀绞都不足以形容。如今,只要楚逐靠得太近,她便会打心底里泛出痛苦,这痛苦并不是恨,或者不只是恨,但她分辨不出是什么,比起从前单纯的仰慕,她现在对楚逐的情绪复杂得多。或许不是不爱了,而是不敢爱了,亦不能爱了。她是一个孤女,托生在这世间时就仿佛只有自己,若不多爱自己一些,便无人爱她了。上辈子她爱自己太少,爱楚逐太多,这辈子她要多爱自己,要只爱自己。拾九握笔的手渐渐稳了起来,心也静了下来。作画横竖也是一项技能,此时有得学,学了也好,兴许日后用得上。
楚逐垂目看着身侧正在专心致志画竹的拾九,久久地出神。没人知道,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在他的生辰之日,回绝了所有的私下应酬,竟只是为了陪着一个小小婢女作画。也没人看到,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像小偷一般小心翼翼地闻嗅婢女一头墨发的清香,脸上竟露出了满足的神色。……拾九心无杂念地学习了半个时辰后,楚逐指尖轻触她握笔的手:“今日就学到这里,早些歇息。”“是。”拾九见他要走,突然启唇道,“王爷,拾九现在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楚逐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拾九试探地说道:“托王爷的福,拾九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身体已经大好了。王爷怜悯下属,拾九也将王爷的恩情铭记在心。如今拾九好了,该是报答王爷的时候,拾九愿回归影卫身份,为王爷效犬马之劳。”这意思便是,她主动请求出任务。楚逐凝视着她坚毅的眼神,半晌后,却道:“从此以后你不必出任务了。”拾九没料到他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