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我们公司年会,你陪我参加。
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俞陵嘴角淡淡的笑容不见了。
这个奖励他不能给棠宁。
补习机构用“三族智力竞赛冠军组员”的名头吸引了很多家长来报班,那些家长点明要他的课,他每天课都排得很满。
让他把课推掉一些他做不到,做事要有始有终,学生称呼他一声老师,他就对这个学生有了责任,如果半途把学生交给别的老师,学生可能会不适应。
而调课,这周四的课已经被他调到了周六,他父亲最近总是膝关节疼,他约了医生,周四要陪父亲去医院检查身体。周日是机构的统一休息日,不上课,除非他把周五的课调到下周六。
不过调课也麻烦,调一次还行,多调几次学生家长就会有意见,虽然教师不直面家长,但家长的意见反馈到人事那里,人事夹在中间也难办。
在俞陵的理解中,年会就是公司犒劳员工,他一个外人,没做出什么贡献,突然跑去享受和别人同等的福利,说不过去,更有占便宜的味道,所以他宁愿给棠宁别的奖励。
一条短信发过去,棠宁没回,他知道她生气了,可是他没想出用什么奖励弥补她,哄人他更是不擅长。手机屏幕亮了暗,暗了亮,他始终没有编辑好文字。
他不怎么玩手机,那几天课间却常常翻出来看,一条“别生气了”藏在未发送列表里,一直没发出去。
课还是一样多,他试着让人事询问家长,能不能把一对一的课改成一对二或一对三,因为那几个孩子程度相当,他的课程设置也一样,但是家长拒绝了,他们说报的就是一对一的课程,而且服务不同,课程的价钱也不一样。
学费已经交了,要机构把钱吐出来是不可能的,俞陵只能继续白天上课、晚上看晚自习的生活。
他想不出别的办法,周五转眼到了。
晚上他正在看自习,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起来,是棠宁。这通电话放在平时他一定不会接,因为他在上课,但今晚他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他看了看底下还算认真的小孩们,拿着手机走出教室。
“你在哪儿?”
“不要乱跑,等我过来,知道吗?”
俞陵的心跳突然变快了,挂断电话,他快步走到办公室,请另一个老师帮他看班,自己拿了背包跑出机构大楼,去接棠宁。
坐进出租车,他的心脏依然在剧烈跳动,他清楚,这不是因为奔跑,他的心,在期待什么。
东升酒店在市中心,下了车,俞陵直奔二楼。
长长的过道里堆了几辆清洁用的推车,棠宁就抱膝蹲在推车后面,他匆匆跑过,差点没看到她。
“棠宁。”他从推车的缝隙间挤过去,来到她面前,微微喘气。
湖蓝色的裙摆铺在暗色地毯上,开出一朵巨大的花,棠宁就像从这朵花中钻出来的一样,漂亮,却不易靠近。
俞陵不敢踩她的裙摆,离她有些距离。她听到声音抬头看他,叫了一声“男朋友”,脸上带笑。
这笑和平常不一样,不是冷的,也不是甜的,看着灿烂,却没有到达眼底,俞陵心里一紧,弯腰握住她的手腕,拉她起来。她还没站直就把他的手甩开了,自己踉跄了一下,俞陵赶忙扶住她的背。
手到之处都是冰的,俞陵拿下书包,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打量着她单薄的裙子,又皱眉了。她的穿着和气温处在两个截然相反的季节。
糖糖出神地看着他的脸,伸手抚他的眉心,“你是不是看到我就不高兴啊男朋友?”
“不是。”俞陵松开眉头,握住她的手,包进手心里。
她身上飘来淡淡的酒味,俞陵不懂她具体喝了多少,至少现在看来口齿清晰,意识清醒。他说:“走,我送你回家。”
糖糖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她低头看地毯上的花纹,很乱很杂,她找不到头,又固执地想找到。
俞陵看她不动,伸手要搂她,她嘴里突然冒出两个字:“骗子。”
简单有力的音节在空旷的走道扩散,俞陵莫名,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骗她了,但他也没有在意,就当她喝醉了说胡话。
他搂住她,迈开脚步,她抵抗着腰上的推力,脚牢牢踩着地面,不肯走。
僵持中她忽然爆发了——“是不是都要我主动!”
俞陵身体一僵,她接着说:“我不去找你,你就不会来找我,连短信都不发!放假了,你很开心是吗?不用见到我,不用载我上学,也不会被我气到。”
她越说越委屈,俞陵转身看着她,却只看到她微散的发髻、光洁的额头,她依旧低着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没有,我没有开心,我回去和你解释,这里太……”
俞陵的话还没说完,糖糖抬头直勾勾看着他,眼眶泛红,“可是俞陵,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女孩子,追了那么久我也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