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雷电声、暴动的雨声大作,天空中猛地电光一闪,照得原本漆黑的屋角里都一片雪亮,一下子把灰黑色的幔扯得粉碎了。
光亮之中,屋子里的所有模样都在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七倒八歪的房梁、破烂的桌椅,以及中间稍显空荡的一处,这儿正立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
他一大半的脸都被黑色的面罩给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犀利幽深的眉眼。他看着周遭的模样,眉间神色已是严肃了起来,显然是发现身边人早就不见。
“主人。”阮影低声喊着苏小云,却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回应。周遭也是静静的,除了窗外的雨声,并与其他。
阮影大抵是明白自己陷入了幻象之中,眼睛被某种东西迷住了。他和苏小云都在屋子里,即使二人就站在彼此的面前,他们也看不到对方。
好在自己与苏小云有感应,他并没有过多的异样感觉,她现在仍处于安全的境地。
这般想着,阮影便有些放下心来。
幻象之中必定有一个凝结的地方,那里便是幻象的眼睛,也是唯一的弱点。只要找到那处,便能轻而易举地破了幻象。
阮影所在的地方仍是二楼,他往楼梯下方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才继续向二楼的四周搜寻着。
他小时候因娘的原因来过这青楼,知道二楼处都是ji女的住处,也是她们接待客人的地方。
穿过了一个个障碍物,果然看到前方是一排排整齐的屋子。门上都挂着一个算是雅致的牌子,是各个姑娘的名字。
有些屋子的房门是开着的,里面的情况一览无遗,大多都是床榻、桌椅,和一些与客人享乐时所用的器具。
阮影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隔着面罩似乎都能闻到此处经历了年月的夹杂着腐臭的香粉气味,很是恶心。
他连着查看了几个,有些屋角的屋子里竟还有被倒塌的衣柜砸死的尸体,只是尸体早就划成了白骨了。从露出的枯骨形状大小上看,是个女子。
想来,应是大火燃烧时,这女子躲避不及,还被衣柜给砸伤,逃脱不得,便死在了这场大火之中。
阮影心里并没有多少触动,大约是十分抵触ji女的,就连看到她们的可怜残骨,内心里也无法生出一丝一毫的怜惜。
他继续寻着周遭,在到达一处屋子附近时,忽然浑身一僵。
随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只见屋子门前已经挂了很多的蜘蛛网,门上的牌子用着不知是什么颜色的笔写成了几个字。
阮影知道这是谁的名字。
他胸中似乎翻涌出了无数的恐惧和厌恶,恨意从心中一路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惹得全身都变得冷了起来。
大火包裹着整座青楼时,她竟然还在此处陪客,就连牌子都比他人的要Jing美。门房紧闭着,也不知她是否死在了里头。
阮影咬着牙,伸出已经变得僵硬发麻的手,手掌轻推着面前的这扇门。
屋子里,与其他地方无异,只是显得Jing致华美了许多。中央的那张床很是宽敞,连浅紫色的床帐都还架在原处,上头的灰尘都难以掩盖这颜色。
他曾在这里,就在这里看见过,他娘与男子苟合的模样。
阮影只觉得厌恶,立即转移开了目光,往其他方向看过去。
旁处的那张宽大的圆桌,上头还摆着好些个酒具,酒杯倒了,里头的酒早就倾洒出来,留下一层漆黑的印记。
这里,也是她陪酒的地方。
她从未尽过一次娘的义务,因发现腹中有胎儿时,月数已经大了,为了保命,只能被迫生下阮影。她却对他不管不顾,甚至将他丢弃在集市里,而自己却是每日都在青楼里与各路男人花天酒地。
阮影至今为止,都不知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何人。
这般想着,眼前似乎出现了她与客人喝酒陪笑的模样,她的脸很是模糊,好像带着一层遮掩面貌的面具,又时而取下,与恩客喝着只有夫妻间才能喝的交杯酒。
二人却都是逢场作戏的模样,觥筹交错,酒杯边缘闪着微光,刺痛他的双眼。尖利的笑声,yIn靡的话语不断,更是一次次地袭击着他的耳膜。
阮影觉得有些头疼,眼前的视线都逐渐有些模糊了。他试图看清娘的脸,却只能看到她一次一次的带上了面具。
脸是朦胧不清的,她带着面具的模样却越来越清晰。好似是红的,又好似是白的,面具的花纹像藤蔓一般向四周蔓延。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所有人的面部都奇怪的扭曲变形。
阮影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跪倒在地。后脑皮层绷得紧紧的,好似要裂开一样。心脏狠狠地跳动,跟着刺人的笑声一起折磨着他。
他的内心好像在山崩地裂,任何事物都在坍塌了。
好痛苦。
忽然,脸颊处一凉。
阮影因这冰凉的触感而缓缓地醒了过来,脑子似乎也不痛了,眼睛和耳朵也不疼了,只有后背还浸着一层shi透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