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柏韬赶在中秋的前一天回到家中,让向来只有老大坐镇的长房一支变得热闹许多,不过因为叶知秋已近临盆之日,夫妻俩只在开席前祭祖时出现了片刻,晚上并不同一大家子人同室共食。
「难得今年我和四哥都在,三哥却仍是没有回来。」与堂兄弟们坐在一起的颜柏韬装模作样摇着头,「真是不孝子啊。」
「说得好像你年年回来一样。」颜柏昶哼了一声,「二哥在军中自不勉强,老六老七远在天山学艺也不怪他们,你又哪里b三哥像话?」
「就是,」同桌的几个小的跟着起哄道:「珵哥打我记事起就没回来过过节了,这次还是沾了瑿哥的光,不然还见不到呢。」
「臭小子,你今年都十五了,我离家也不过三四年的事,」颜柏韬用筷子敲了一下六叔家的老幺,「怎麽?长了个木鱼脑袋十岁以後才开始记事吗?」
「哎唷。」颜璁故意做出一副吃痛的表情双手抱住头顶,「珵哥这麽大了还带头欺负小的,羞不羞?」
「打回去打回去。」
旁边还有更小的也跟着闹起来,一下子他们坐的那边便引起了所有其他桌的侧目。
「大哥房里的少爷们回来了就是好啊,」端坐着几位太夫人的nv主桌上,顾盈心作为唯一的小辈跟婶婶们同坐一起,自然就成了大家聊天的对象,「盈心,既然瑿儿身t已无大碍,你们要不要乾脆就搬回来住算了,一家人总是这麽长时间分开不好。」
「就是,瑿儿一回来珵儿就得跟着回来,」五婶接过话茬道:「那麽以後你们大哥也就不必那麽累了,再早点为珵儿张罗一门好亲事,妯娌三人共处一处也相互有个照应不是?」
颜家这一辈的男子都以玉字旁取单字为名,要到二十及冠之後才会另外取字,nv子们则是直接从玉字辈。也是到了金陵顾盈心才逐一记住大家的名字,否则就会像去年在广州那个荒唐的秋夜宴上一样,自己竟然连丈夫叫什麽都ga0不清楚。
「这事由夫君说了算,我听他的安排。」没有了大嫂的陪伴顾盈心有些坐立不安,要是换做以往,这种宴席上自己都还在等着丫头喂食,也不用理会任何人的说话,吃饱就可以离开,可在这里却绝不可能。
「你这麽怕瑿儿可不行啊,」三婶打趣的说道:「还是其实是你舍不得从广州搬过来,担心离娘家太远他会欺负你?」
「不是的,」顾盈心急忙摇头否认,想说出更多的话来撇清但又不知该说什麽,「我没有。」
实在无法分辨这些话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责怪她,忍不住悄悄往不远处还在吵闹的那桌看过去,却没有得到期盼的回应。
「唷…想搬救兵是不是?」八婶坐在她正对面看得最清楚,「才不过分开这麽一会儿就想念瑿儿了呀?」其实她们并不知道,小夫妻俩已经好多天没见过面了。
顾盈心这两天是真的感到後悔了,後悔为什麽要提出跑到金陵来。自己丢脸也就罢了,还要拖累夫君一起被人耻笑,她就应该像在广州时那样躲在园子里谁也不见。
「我…」顾盈心仍是找不到适合回应的话来,「我…」
「盈心。」
这个声音?「夫君!」
她一转头便看到正往自己这边走来的丈夫。
「我有点不舒服,陪我先回园去。」颜柏昶又淡淡的对各位长辈开口道:「请各位婶婶恕我们失陪。」
就算长幼尊卑有别,面对这个货真价实的病秧子侄儿颜府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他端起长辈的架子,哪还有半句多余的话耽误他休息,都急忙关怀的吩咐下人伺候主子回屋。
他不该出面解围的,颜柏昶一路上心里不断咒骂着自己的心软。他不就是要让顾盈心学会怎麽面对这一切吗?等不久的将来她回到那个更加暗流汹涌的娘家之後才不至於傻乎乎的被生吞活剥,毕竟她爹娘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
但他就是无法眼睁睁看到她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而无动於衷,这些天她所有的努力都有下人替他盯着并且随时回报,连每晚确切的就寝时间他都清清楚楚,刚才从开席到他们相携离开,妻子一共看了他七次他也都知道。
「夫君,你哪里不舒服?」顾盈心扶着他走在桂花园里,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担忧,「要不要休息一下?」颜府实在太大了,他们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好,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他话音一落,跟在後面的两个下人急忙小跑上前在一处宽大的石凳上用衣袖扫了扫,好让两位主子坐上去。
「今晚月亮真圆。」颜柏昶抬头看着远处,「这林子也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微风一吹满是花香。
「夫君。」一旁的顾盈心轻轻唤了一声。
「嗯?」
「我们什麽时候回广州府?」
他把目光落回妻子身上,「想回去了?」
顾盈心点了点头,「回去以後我会继续学着打理家事,不会偷懒的。」
「那为什麽不继续留在这里多学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