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神仙?怎么不给人家修个庙?”
我在他为我拨来的宫女以及偶尔见到的他内侍的闲谈中听闻过。他们少主在落难时曾蒙仙人搭救,因此才能在重创下起死回生。身体虽落下伤残,但天衣无缝,元气也未为毁损,是帝王命相。
怪不得他们也不太忌讳他的身体状况。当然,四肢之外还有一处也坏了这种隐私还是要避讳一点的。不过还是传到南朝去了。
当世无论江南江北都颇崇佛道,北朝先主在少主救回后,也曾广修寺庙道观,在都城内祈禳诵经,一连数月不绝。
然而拓跋珏本人却不太信这些。虽不禁止民间拜祭进香,但从未在皇室内公开推崇。也不像前朝几位君主那样蓄养方士为自己炼丹。这几点也成为我从前听闻到的故国人民骂他的重要素材之一。
所以现在听他这么说,我十分意外。
“跟你长一样。就连没有胳膊腿儿也一样。”
“那拉倒吧。不用给我建庙了。”我当他是在消遣我,故意拿话呛他。
宣太医那日,拓跋珏为我拨来的宫女们都在旁伺候,自然也知道了我的病情。我感觉她们待我的态度细微地变化了,好像更……怜爱了一点?我如厕时需暂时将玉势取出,她们会问我有没有不适,放回去时还会先帮我揉一揉。其实如果不受到其他刺激,这一小会我还是能忍的。
虽然如此,她们倒也未至于露出明显的戚切之意,让我如在家时一般感到处处龃龉。我有些好奇,在知道我身体的情况以前,这些姑娘会以为那是因为什么。不会觉得她们少主有特殊爱好吧……
不过这话我不能问。梦梦那个性子,我也不敢告诉她让她帮我打听。这两天她好像老有心事,白天我们独处还好,一到晚上我就感觉气氛不对。如果那件事于我可以比作吃饭,那么这两天就是草草吃完。餐食与往日无异,但吃着味同嚼蜡。
“梦梦,你那么害怕拓跋珏做什么,我看你每日见他都像见了鬼似的。”我实在受不了了,趁下午梦梦抱着我读书的空隙问她。
“清梦前几日冒犯了殿下,恐殿下降罪,因此惶恐。”
猜到了。是因为这个。
可是这都几天了?拓跋珏自己也说过不介意。
“那也轮不到你怕他。你是我的人,要罚也得先罚我。”我在她怀中挣了两下,“是了,你不是胆子挺大的么?还敢骂他。你是如何骂的,快与我讲讲——”
“我没骂他!”梦梦的声音一瞬间急切地提高,接着又低缓下去,“那日小姐昏迷,我一时焦急,便僭越了,责殿下怎能如此……”
“就这啊?不必担心,他说了不在意。”我蹭蹭梦梦,“其实他对我还挺好的,你应该能听出来。”
“小姐以为,殿下如何。”
“反正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我以后得切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结识月余,我对拓跋珏虽已积累了许多印象,但都较为零散,尚不知如何将它们整合起来。便反问梦梦道:“梦梦,你以为他如何。”
“清梦不敢妄言。”
“然你许是不赞同我说的话。”我心念一动,凑到梦梦耳边轻啮她耳垂,“他都说喜欢我呢,你都不说。梦梦,你可说真心话,在你看来,我当如何。”
“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小姐聪慧,自是比清梦明白。”梦梦将我的躯体转过来对面拥住,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小姐飘零至此,身在异乡又无根基,清梦担忧小姐,还是希望小姐谨慎些。”
“我知道。”
梦梦的眼睫微颤,带动我的心尖也在颤。我感受到了梦梦的心意,如我想保护她一般,她也想保护我。
只是,我仍不愿因此就依她所说那般委曲自己。
我问她:“梦梦,你怎样看待虞娴月。”
“清梦敬重小姐。”
“都这么多年了,天天帮我,你还说敬重,不说喜欢我。”我轻轻用嘴唇扯了扯她耳垂,然后敛容肃声,接着问道:“你以为,世人当怎样看我。”
“小姐千万切莫在意世人闲言。清梦每问辄称敬重小姐,也是为此。”梦梦抱紧我,声音真切两分,“大人和夫人曾教诲,口舌可戕身,故教小姐遍读经史子集,是望小姐修心而自持,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即可。”
“我知道啊。所以你我更不能反去作那世人。梦梦可还记得去岁父亲曾教我《橘颂》么。”
“清梦记得。”
去岁季秋,父亲休沐,推我在院中温书。适逢家仆采买了新鲜的橘子来。父亲便命呈上,教我yin诵屈子的《橘颂》。
我心有所感,听他yin咏一遍后便复诵出来。父亲开怀不已,摸摸我的头亲自剥橘子喂我吃,还将我从轮椅中抱起转了两个圈。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淮南的橘子,入口清甜,饱满多汁,甘美得如同我不能复得的闺中旧忆。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屈大夫《橘颂》中有云:苏世独立,横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