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一个小银盘,盖在酱油碟之上。“是甚么?”她问。然后,她打开来了,酱油碟上不是任何调味料,而是钻石指环,她拿到眼前,方形钻石镶嵌在白金指环之上,她只拿着数秒,手便抖震了。“老板”老板抱住她:“以后叫老公好不好?”无可选择地,阿精只有再哭。“好坏的你!”老板笑:“那么你是不答应?”“不!”她反应极大:“你不准反悔才真!”老板替她戴上指环,看了看,便又说:“都是不可以。”“甚么不可以?”她好紧张。“你的眼泪比这颗钻石要大,明天我改迭你一颗更大的,我不要你的眼泪比钻石更霸道。”老板告诉她。“哗!”她张大口,又哭又叫。“我们今天就结婚。”老板说。本来阿精可以马上答应,但她想起了x。于是她反提议。“我们明天才结婚!”“为甚么?”“今天我要回去那个我离开了的地方,当中有一名朋友,他一直照顾我,我要回去说再见。”老板点下头。“这一次,远去速回。”于是,阿精以精力充沛的心情,沐浴包衣,戴着老板的求婚指环,以轻快的步伐跑出当铺之外。一直跑呀跑,二百年的际遇中,她从未如此轻松快乐过。就在阿精离去之后,老板望着窗外的一大片草地,自顾自在微笑。他想像一个只得他们二人的婚礼,骑一匹马在草原士踱步好不好?阿精的婚纱会随风在空中飞扬,马的速度会给阿精白色的一身带来迷梦一样的影,单单想像,已知道美丽。“我劝你,还是不要想下去--”忽然,背后传来这样一句话,与及,这样一把声音。老板不用回头,也听得出这声音属谁--永永远远,不能不能忘掉。这是他的儿子,韩磊的声音。“你没有尽你的责任。”这声音再说。老板转身,望到声音的来源,房门之前,站着四岁的小韩磊,触目惊心。老板望着他,说:“你又再来了。”韩磊那孩童的声音在说:“你犯了这样重的规条,我怎可能不回来?”老板的眼睛悲伤起来,他知道了严重性。阿精在一条高速公路上跑呀跑,未几,她便看见x站在公路的中央。她跑过去,气喘端的,却不忘兴奋地伸出手来:“你看!”x便看到,她那闪耀的钻石指环。阿精一口气地告诉他:“原来他要的一直是我!原来他一直虎挸眈眈着孙卓的爱情!我一直猜错了他!现在,他向我求婚!明天就是我们的大日子!”说过后,她飞身拥抱x。x却没有反应。阿精摇晃他的手臂“喂!你不替我高兴!”x的眼神充满怜悯,他说:“他怎可能私下用上客人的典当物?”“你知道些甚么?”阿精向后退了一步。x说:“他正要面对惩罚。”阿精心头的快乐一扫而空,她掩住嘴:“他会怎么了?”x说:“他的下场凄凉。”“不!”阿精掉头便跑:“我要回去救他!”x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你救不了他。”她转过脸来,然后x就这样说:“但我们可以救你。”说罢,高速公路四周的景致全然变化,公路的尽头弯曲伸展向天,两旁的黄色泥地也朝天弯曲上来,于是,天与地便连接了,站在当中的阿精与x,就像置身水晶球内一样。当天与地之间再没剩下隙缝之时,天地便变色,变成羽毛四散一样的纯白色,天地间,只有这一种颜色,与及,这一种柔软。忽地,纯白色的水晶球内,天使降临,他们手抱竖琴、笛子、叮铃,飞旋在阿精的头上演奏翻滚,安抚着她身上所有的血与肉。不由自主,阿精流下眼泪,合上眼,陶醉在一种飘离的褔乐之中,身体左右摇晃,融合在完全的和谐内。声音轻轻飘进来:“这就是幸褔。”她仍然享受着这温柔的包围。声音继续说:“这世界内,你不再困扰
她,做了那么多。她抱着他,她不要不要不要再放开他。这一个夜,是唯一老板与阿精共同寝睡的夜。阿精作梦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夜。他的唇深印在她之上,他的眼内是她晶莹的肌肤,他的指尖如钻石的边沿,尖削、敏感、名贵地划过她的身体,每一厘米的触碰,都深刻深邃,幻妙难忘。她合上眼,用身体感应这长久等待后的丰收,她双手紧抱着的,溶化在汗与温热之间的,就是幸褔。忘掉了饥饿的痛楚,忘掉了不被爱的痛楚,忘掉了流离浪荡的痛楚,忘掉了寂寞的痛楚。从这一刻开始,怀抱之内,就只有幸褔。从今,第8号当铺,会不会成为一间幸褔的当铺?阿精望着天花板,水晶灯闪闪亮,而她就笑起来了。一下子,幸褔全抱拥在怀内,惊喜得令人迷惘。她访问身边人:“告诉我你的感受。”他把手放在她的脸庞上,轻轻摩擦着,他说:“不要怪责我,这倒是教我想起我的妻子,而仿如隔世之后,有这么一次,令我知道,我终于重生。”她明白他的感受。自离开人间踏进当铺之后,生活方式虽截然不同,但心灵的连系,从未脱离过旧的所有。痛楚、不满足、创伤、怨恨全部无一缺失地从旧的身份带过来。是在这一夜,才重获一个新生命,甚么,也不再相同了。翌日,晨光透进这房间,当阿精醒来时,眼睛张开来一看,便看见老板坐在床边看着她,老板的脸上有温柔的笑容。他对她说:“来,吃早餐。”从托盆上,他为她捧来早餐,让她坐在床上享用。她逐个逐个银盘打开来,先看见煎蛋与烟肉,于是她用叉把一小片烟肉放进口中,然后看见水果沙律,她便又把一片蜜瓜吃下去,再来是大虾多士一客,她又吃了少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