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是个象征,是书院的象征,是天下读书人的象征,近些年似乎也成了启元的象征。夫子就是夫子,不是老师不是先生,夫子也不收徒弟。寻常人想进书院去聆听夫子教诲,要么老老实实念书考试,要么如同当朝首辅王明阳那般,先是能命好遇见夫子,还得有本事让夫子青眼想看。既然听过夫子教诲,书院的学生大都会以夫子学生自居,随着岳麓书院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地位稳如磐石高若泰山,近些年更有凡是看过两眼文章认得几个大字的都敢说自己是夫子的弟子,如此一来,书院夫子倒真是桃李满天下了。在书院读书学习研究学问的人多,在书院教书育人的也不少,尤其是在王明阳之后,连朝中的许多大臣都会在空闲时候跑去书院传道受业,甭管怎么说书院的学生已经成了每年举试最中坚的力量,现在教授的学生中保不齐就有日后的状元榜眼探花——要说起书院年轻一辈里,还真就得数欧阳苏是最被各方器重的一个,从小待在书院博览群书,至今也不过刚二十出头的年纪便能写的一手锦绣文章,更有以一敌十的雄辩之才,当年及冠礼一人上辨倒了五位书院先生,自此一战成名。如今又负圣喻传令北疆烂柯山,将烂柯山的圣女都给带来书院了,风头之盛不知惹得太安城多少千金小姐要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了。这一日国子监温祭酒到了岳麓书院。国子监本就是执大学之法,掌教学考试,祭酒之下国子,太学,四门,律算,书学,算学六门,各有博士一位,祭酒掌监学之政。同样是教书育人国子监跟岳麓书院往来密切,在温祭酒的授意之下两方更时常相互切磋交流,思辨论理之风大行。温祭酒偶尔过来走动,但每次都要问上一句:欧阳苏过来了么?今儿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算上上次,上上次,温祭酒已经连着三次没有见到欧阳苏了。“欧阳苏去哪儿了呢?”温祭酒到了学宫却唯独没看见欧阳苏,脸色顿时变了模样。“回温祭酒,欧阳师兄他——”一路接引最后从旁落座的一位书院弟子略有犹豫,自从烂柯山的那位圣女来了书院之后,欧阳师兄便再也没来过学宫教他们这群师弟看书了。“又去找那个妖女了?”见其犹豫不决不敢回答,温祭酒心里顿时就有了答案。“这个欧阳苏,枉费我这般器重,枉费夫子的谆谆教导,更枉费了当今陛下的一番栽培之意!”温祭酒长袖一甩极为生气,不就是一个异族女子?能有什么天大的魔力,居然可以让书院最优秀的学生连书也不读了,学问也不做了,甚至前途都不要了?整日要么跑去找那个妖女谈天说地,要么就是丢了魂一样,简直给岳麓书院丢脸,给夫子丢脸!第一次听说欧阳苏因为去找烂柯山的妖女而没来学宫,温祭酒只觉得年轻人,总有年轻气盛的时候,便让其他弟子给欧阳苏带话,劝诫欧阳苏一定要把心思摆在正道上,红粉皮相皆是虚幻,读书应试将来报效陛下才是正途。结果温祭酒第二次来的时候还是未见欧阳苏。今儿已经是第三次。“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当老夫眼瞎看错了人!”温祭酒来得快走的也快,人为落座茶盏里刚刚倒满了热茶,人给气的甩袖离开,那杯热茶依旧热气腾腾。欧阳苏哪里不知道温祭酒因为自己发了脾气,可那又如何?自己读书又不是为了他温祭酒。龙殊跟皇帝提出要在岳麓书院住下,欧阳苏为这事高兴了好几天。趁着离得近欧阳苏几乎是每日都去拜访。龙殊也并不反感,而且每次听欧阳苏说起北疆之外的事情,不论风土人情还是书上的趣闻轶事,甚至是古代先贤的那些枯燥学问,龙殊都会听得津津有味。除此之外欧阳苏走便走,来便来,龙殊从未表现过其他丝毫的情绪,捉摸不透的反应让欧阳苏郁闷烦躁的厉害,头发都快要挠掉光了。书院的几位先生同样忧心不已,若不是皇帝亲口应允了龙殊可以住在书院,他们早就让那个烂柯山的妖女卷铺盖滚蛋了。莫说是因此惹得温祭酒生气,这件事宣扬出去书院都得丢人,偌大的一个书院,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弟子,居然给一个烂柯山的妖女迷了心窍——“这事要我说也好办。”十一先生荀非从小看着欧阳苏长大,可以说是比自己的亲生儿子教的都用心,欧阳苏的脾性他也最是了解,倘若强行把两人给拆开,恐怕只会惹得欧阳苏忌恨。“哦?十一先生有什么办法?”其他一众先生在温祭酒生气甩袖离去之后都跑去找十一先生出个主意,终归是十一先生亲手教出来的弟子,定然能想出招来。“既然欧阳苏喜欢那个烂柯山的圣女,那咱们成全了他们不就好了。”十一先生一摊手,这可是惊住了其余一众先生们。“这怎么能行?”“就是啊,龙殊乃是北疆烂柯山的圣女,北疆跟我启元是什么关系啊,那是世仇,恨不能一见面就掐个你死我活的那种,怎么能让欧阳苏娶一个北疆的女人?”“说的对啊,十一先生你这可是欠考虑了。”“我说你们是不是读书都读的迂了。”荀非早就猜到其他人不会赞同,但这并不妨碍他相信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一个女人而已,管她是北疆人还是烂柯山圣女,只要嫁给了欧阳苏,那就是欧阳苏的妻子,欧阳苏取到了龙殊便会定下心来,日后科举前途不可限量,配一个所谓圣女还是绰绰有余,如此还可以堵上其他人的嘴,一个温祭酒又怎么样,有本事别让皇帝任命欧阳苏为传令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