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后,邓康忿忿然跑来窦府找人诉苦。适时,窦景宁宿醉醒来不久,正往屋外走,邓康看他出来,干脆一pi股坐在了门前的木阶上。太阳正明暖,晒在院子里亮堂堂的。“我一直觉得我叔最疼我,以往问他要什么他都给我,昨天可见鬼了,我就说那小箱子漂亮,想看看里面是什么玩意儿,又没说要,手才伸过去,我叔脸色就变了,急忙一把摁住,说什么都不许开,不开就不开,有什么了不起,可他竟然还大声吼我?真是前所未有的怪事!”窦景宁神色略显憔悴,头脑还昏沉着,他站定在檐下,抬手揉着胀痛的头。邓康越说越生气:“就他能有什么稀奇宝贝?陛下给的龙璧和夜明珠都是祖母给保管着,你说他屋里能有什么宝贝?还值得烧伤了手去大火里抢出来?”窦景宁倏忽一怔:“阿弥的手烧伤了?”“是啊,不严重,就是给火燎了一下嘛。”哪个男儿家身上没点伤疤什么的,邓康不当回事,摆摆手,他扭过头,陡然惊起,“唉哟景宁哥,你脸色怎么差成这样啊?”窦景宁的脸太白了,站在太阳底下看,白得泛青,几乎是半点血色都没有。邓康望着他,细声嘀咕道:“我听说你昨天去找杨馥了,可那杨馥不爱与人斗酒,跟他在一块儿你也能喝成这样?这也……太夸张了。”窦景宁扶着额头,皱眉道:“不关你的事,少废话。邓弥……邓弥的手如何了?”邓康撇嘴,在自己的右腕往上比划了一段:“都说不严重了,没躲及时,被着火掉下来的木梁打了一下,燎伤了些许皮rou罢了。”窦景宁凝思了半瞬,转身进屋,片刻后出来,将一个掌心大小的盒子塞给邓康。“拿给邓弥,告诉她早晚各涂抹一次,烧伤会好得很快,将来也不大会留下疤痕。”邓康低头看着盒子,说:“你这屋子里怎么什么都有啊?这盒子怪Jing巧的,是宫里出来的东西吧?这么好的东西,合该你自己去送啊,好叫我叔亲自给你道声谢。”窦景宁抱臂侧过身去:“哼,老子不图那一声谢。”“啧啧,景宁哥,你别是……吃醋了吧?”“不是。”“不是?哈哈,不是你会去找杨馥喝酒?”邓康不禁抚掌大笑,“杨馥和我祖母家里那一个,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你指定就是不敢明面上和我叔过不去,所以才去找了个替代的杨馥来折腾。”折腾杨馥?就那一本正经的小白脸,有什么可折腾的!窦景宁在心里嗤之以鼻:“都说了不是。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邓康连忙摇手退开一丈远:“别别别,开玩笑的。”“还不回去?”“这就回去了。”邓康飞快跑了。整个人还是昏沉难受。窦景宁用手撑着脸,踉跄靠坐在一旁,他很后悔当时赌气对邓弥说了那番伤人的话,以至于后来仿佛决裂一般,找不到低头认错的合适理由。加之听到的那个人的身世……世上偏偏存在这许多的人,并非本意要离根忘本,只是从一出生,就不容自己选择,得到的是另一重身份。虽然可以姓杨,却远不如生来就是贵家子弟——不能以真实身份活着,承欢于爹娘膝下,这样的痛苦,窦景宁更能体会,所以他在得知真相之后,再也没有立场去厌恶和排斥一个和他身世相近的杨洋。冬日的太阳和暖,然而仍旧是寒冷更为漫长。“真是虚长二十余年……”窦景宁想到杨洋,冷凉的手指弯起,撑着脸的那只手垂下,渐渐收紧为拳,不无失落地想,大概爹娘的失败会遗传给下一代。他的亲娘和他的王爷爹,从生到死,恐怕没有片刻,是互相深爱过的。原本,窦景宁以为自己会不一样,他发誓他的一生只会去爱一个姑娘,并且他会努力令那个姑娘也爱上他,但是他没有想过,如果那个姑娘坚定不移地爱上了别的男人,他又该怎样做。“景宁哥!”才离开一会儿工夫的邓康气喘吁吁跑了回来。窦景宁回过神,转眼看他:“怎么了?”邓康抚着胸口,连喘了几口气,走近说道:“我觉得吧,有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省得你以为,我叔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你。”窦景宁错愕:“什么?”
邓康说:“我叔对那个叫杨洋的,是不错,但是,我还是更喜欢你。”窦景宁目光忽地一沉。“哎,别动手,听我说完!”“让你说三句话。”“……”邓康眼睛乌溜溜转了一圈,然后深吸一口气,“除了那个箱子里的东西邓弥还从大火里救出来一张琴,没错就是你送给他的生辰贺礼,琴弦断了她在差人到处找合适的弦。”窦景宁愣了愣,冷笑反问道:“这就能说明邓弥在意我?”“我的老天,这还要我给你细讲啊?”“这只能代表邓弥在意那张琴。”邓康捂着心口,觉得自己白做一回好人,相当受伤:“景宁哥,我叔父虽然善琴,但他对琴不挑。陛下还送了一张琴呢,陛下坐拥天下,送的琴能比你差?怎么不见我叔去救那张更贵、说弹起来更称手的呢?这明明是在意送琴的人,在意你啊!”恍惚间,顿生欢喜无量。邓康没怎么反应过来,一阵清风过,面前的人没了,顺带没有的,还有他抓在手里的一盒伤药。窦景宁到昆阳君府门前时,那里乱哄哄的。家仆、侍卫们围了几层,从停在府前的马车里扶出一个人来。瘦单的身影从人群间隙中一闪而过,窦景宁看见了半袖的红,他心上一窒,急忙冲了上去。窦景宁扶住低头而行的人,焦急问道:“阿弥,怎么回事?”邓弥脸色惊白,她吓了一跳。“窦……窦景宁……”发丝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