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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临大敌般瞪着阶上清风明月似的青年丞相,圆瞪的双瞳中明晃晃跳着两簇怒焰。

    谢琤同样生着双凤眸,却在眉目携弯一刹,悠悠成了双温柔眼:“苏大人所忧心之事,陛下未尝没有考虑过,只是太子年岁渐长、愈发顽劣,也确实需要历练一番。”

    他话音微顿,复又握起玉笏:“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戍边固然艰苦,却也不失为一计为储君取威定功的妙法。”

    苏鸿文闻言愈发恼怒,便连消瘦颈脖都爬满青筋,颊边也隐隐浮红,抬指凌空直点谢琤眉心,良久才气喘吁吁地高声斥道:“你、你、你……!你这鬻宠擅权的奸佞!我大梁江山迟早栽在你这姓谢的手上!你……”

    “放肆!”萧姝拍案起身,被绲金腰封收束起的一把细腰登时显露无遗,玄黑龙袍顺势滚落膝头逶迤在地,他凤目圆瞪,嘴唇也愈显血红,“朝廷之上也敢胡言乱语。来人!将他带下去,叫他好好清醒清醒!”

    话音方落,便有两名紫衣禁卫飞步踏上前来,应声押起跪伏地上的年老朝臣。

    苏鸿文双膝颤颤,开口却并非为自己求饶:“陛下!老臣死不足惜,只是、只是……当心谢氏,千万要当心谢氏!”

    垂首立于阶下的祝瑛暗呼一声哎哟,轻甩拂尘提点似的拍在旁侧紫衣禁卫的胳膊,旋即压低嗓音催促道:“还不快些带下去!”

    “……陛下!”

    苏鸿文一声未唤完,便气血不足地软了下盘,几番踢蹬双足却是无用功,当即被左右两侧禁卫架着拖往殿外。

    谢琤负手立于旁侧,绀色官袍熨帖身上,愈发衬得他好似明月一般,他无声叹息,帽缨摆过耳侧流畅地垂于肩前,直至退朝群臣散尽,才款款低垂眉眼:“陛下又何必同那苏鸿文动怒,我是不是奸佞……殊与还不清楚么。”

    他嗓音不大,温和亲昵得好似山间潺潺的溪水,便如此轻悠悠地淌过他们之间,好生亲密无间。

    萧姝懒得与他论这,只侧目乜他一眼,便偏过面去,垂旒乘势摇晃荡出水波似的声响。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谢大人向来日理万机,又逢今岁天象异常,便显得愈发忙碌了。

    谢琤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禁垣之中,只拢袖立于銮驾旁,与皇帝小声耳语几句,便匆匆忙忙往反方向而去。

    萧姝斜靠辇上,本欲摆驾回蓬莱宫去,却又思及那日日跪于阶前求见的孽子,不由得愈发头痛起来。

    案牍所剩无几,大多都与谢琤一道批读过了,并无早归的必要。

    祝瑛怀抱拂尘侧耳倾听,随即扬声道:“摆驾揽月阁——”

    陛下惯常摆驾之所有三,凤仪宫、东宫、揽月阁,谢后香消玉殒之后,惯去的便只剩下揽月阁这一处。

    萧姝膝下一儿一女,其实并非一母所出。公主略长太子一年,名曰“萧璇”,小字“琬琬”,系娴贵妃魏挽玉所生;至于太子萧成昭,则为皇后谢瑾所出。

    而这揽月阁便是长公主之居所。

    他与两位妻子关系都好,其中以魏挽玉尤甚,她天生病骨、性子清冷,见她几乎如照镜,二人同病相怜,不免互生惺惺相惜之情。

    魏挽玉红颜命薄,故于难产,萧姝向来珍重家眷,因悲恸久病数月,于是愈发怜爱、宠惯女儿。

    萧璇聪颖早慧,而朝廷的风,也早在三日前便吹入揽月阁内。

    父女二人各执黑白坐隐案上,一时间偌大殿内便只余下炭盆中微弱的噼啪声。

    阁中供暖的炭火乃是御用的兽金炭,燃起来非但无烟无尘,且还伴有丝缕沁人心脾的清淡松枝香。

    倚于桌边垂眸沉思的萧璇忽而开口,不经意似的:“父皇,阿霁、弟弟他……当真要去往西南边关了?”

    萧姝闻言一怔,连同着探入棋罐的五指也微微停顿,良久才软下嗓音,沉声问道:“……你也觉得父皇做得不对,是吗?”

    萧璇轻挽垂落指节的绲金红袖,皓腕乘势递出,行云流水地落下一枚黑子,点着绛色的唇微启一缝:“琬琬不敢妄议。父皇的良苦用心,弟弟总会知晓的。”

    萧姝长睫轻颤,无可奈何似的摆了摆头,又缀着她的动作落下一子。

    然而未过几个来回,盘上白子便被黑子逼至绝境。

    "父皇分心了。"她悄然将双手拢入袖中,又恰好听见门口传来响动,抬眸望去果不其然瞧见自己的贴身女官银朱,继而轻弯眼眸,“呀,是我方才吩咐小厨房做的桂圆牛乳羹。”

    银朱手端托盘翩然而至,将一碗热雾缭绕、汤色浓白的糖水奉于桌上。

    “听太医说,桂圆有益气安神之效,而父皇又最为钟爱牛乳,便唤他们做了这道甜汤。”萧璇唇边啜笑,面若桃花,“这些天来本便劳累,下棋也费心伤神,父皇身子骨弱,理应多补补才是。”

    “恭喜陛下,是位漂亮的小公主!”

    萧姝摇摇欲坠的心还未及放下,便听得里间传来宫女惊恐的呼喊,接踵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血腥气,仿佛决堤洪水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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