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钟府,比起下川村山上的那一座宅子,显得稍微小了一点。毕竟只是当初常氏的一处陪嫁宅子,做不得正经的大宅。可府里头的下人却比山上那一处翻了一倍。梁玉琢进门,就瞧见了挡在门内的照壁。照壁上的纹饰朴素简单,一不留神还能在边上瞧见刀剑刻划过的痕迹。见她视线往那几处明显的刀痕上看,走在跟前的管家忍不住自豪地同她讲起这些刀痕的来历。大多都是钟赣自入锦衣卫,官运亨通以来遇到的暗杀对象留下的。听着管家意犹未尽地讲完一段锦衣卫指挥使怒斩女刺客的故事后,梁玉琢眨了眨眼,没去问管家故意漏掉的女刺客能进府的原因,笑盈盈地追问了句然后呢。然后……管家咳嗽两声:“那女刺客是当时锦衣卫指挥使的政敌派来的。因知晓咱们大人是前任指挥使的左膀右臂,方才打算杀了我们大人,却不料会被大人拿下。像这样的刺客,大人隔三差五就会捉到一批,大部分嘴里都藏着毒囊,咬破即死,也有部分怕死的被丢进锦衣卫,自有人处理。”管家说的含蓄,但这“自有人处理”的背后,却都是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凶残手段。梁玉琢虽然没亲眼见过,可电视里多少也知道一些古人刑讯逼供的手段,什么满清十大酷刑,大多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钟赣回府的时候,梁玉琢已经在府里听管家说了不少这种怒斩刺客的故事。于媒官也在边上喝了好些茶水,嗑了一盘的瓜子。在外头侍奉的仆役匆忙进正厅,同管家说了声钟赣回府的事,又当着梁玉琢的面恭敬道:“大人说了,于媒官就劳烦管家招待,梁姑娘请随小的去大人的后院。”于媒官有些愣怔。她被梁玉琢身边的丫鬟找来,为的是上门说亲,可这主人家不见客,难不成说亲的事还能同管家谈?早知如此,她又何必费那时间坐着嗑这一盘的瓜子。管家咳嗽两声,送梁玉琢出了正厅,回过身来,朝着还有些回不过神的于媒官掬了掬手:“于媒官,请吧。”钟府的后院没有下川村那边的宽敞,大概是因主人家性格的关系,并没有种植太多的花草树木,就连假山流水都少得可怜。明明是盛夏,整一个后院看起来却有些凄凉。与前庭的那些屋子不同,后院里的这些屋子连成一片,若到了下雨天,不用撑伞,便可以穿过走廊,在廊屋过道中行走,不必沾shi鞋子和衣裳,也能从头一间屋子,走到最末尾的地方。梁玉琢跟着仆役穿过走廊,在廊屋过道的那头,看到了摆在门前的一双鞋。男人的鞋尺寸很大,因之前是去了宫里,鞋是官靴,绣着暗纹,鞋面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梁玉琢低头看了会儿鞋子,抿了抿唇,在仆役的注视下,将自己的鞋子也脱了,推开并未合拢的拉门,踩了进去。仆役本想开口阻拦,只是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叫隐在屋顶上的锦衣卫一把捂住嘴拖到了角落。梁玉琢扭头看了眼身后,已然空无一人。而屋里,除了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一时也见不到人影。“钟大哥?”梁玉琢出声道。因着不是晚上,屋子里没有点起蜡烛,只是能透光的窗子都关着,房中显得并不敞亮。她一出声,就听见从房内一侧传来穿衣的窸窣声。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瞧见一块挡住了视线的屏风,屏风后,有个高大的身影似乎正在穿衣。梁玉琢停住脚步,不再往前,听着耳畔的声音,别过脸去打量房里的摆设。男人的卧房很干净,没有太多累赘的摆件,桌面整洁,似乎每天都有人仔细打扫。梁玉琢一眼就瞧见了挂在衣架上的麒麟服。锦衣卫多穿飞鱼服,少数才能得御赐的麒麟服。整件衣服被挂在衣架上,上头的纹饰张扬狂傲,正应和了锦衣卫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而他的绣春刀就摆在床头,一并摆在一起的还有一只裹了帕子的珠钗,堪堪只露出了一个钗头。“那是送给你的。”屏风后,钟赣穿上常服绕了出来,最后露出的锁骨脖颈也在梁玉琢的眼前被领子遮盖住。梁玉琢没动那钗子,只看着钟赣出神。似乎是因为夏日里晒了太阳的功夫,他比之前看起来肤色更深了,脸颊一侧还有晒脱皮的痕迹。也比在下川村时更瘦了,想来这段日子忙得脚不着地,没能顾得上好好吃饭。梁玉琢有些心疼,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听鸦青说,你及笄的时候,只是简单叫了左邻右舍吃了顿饭,连副头面都没有。我叫人去正经打一副好的,等打好了就给你送去。”她没过来,钟赣便主动走了过去,低头看着有些日子没见的越□□亮的小姑娘,伸手轻抚了下她特地上了粉的光滑的脸颊,鼻息间都是温柔的女儿香。“这支钗子是我出宫的时候特地挑的,就当是先补你及笄时的贺礼。”钟赣话不多,可如果真要开口,却是直接了当。就连在喜欢的姑娘面前邀功,也从不婉转。梁玉琢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如今对钟赣,是有几分喜欢,也凭着这几分喜欢渐渐往深处发展。这一路风尘仆仆,到了盛京,见着这个男人,她便知那几分的喜欢只怕也已经凝成了一分的深爱,再往后可能就有两分、三分,最后满满当当快要从心口溢出。
“我帮你簪。”钟赣直接从床头拿过珠钗,说着就走到梁玉琢的面前,伸手将钗簪到了她的头上,视线从珠钗移到她的脸上,忍不住又拿手摩擦了两下,看她不躲,低头便在额上落下一吻,“关门。”吻的热度还没退下,听到这一声关门,梁玉琢还以为是同她说的,当即就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