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收回望着寇云匆匆而去背影的目光,我快步跟上夏侯婴和林文。郑余这个狴犴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实在挺好奇呢。出门的时候脚下忽然一软,略微踉跄,好在腿上用力恢复了平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并不是我绊到了什么东西,而是地面晃动了一下。这是第二次了。基地外树林环绕着的宽阔草坪上,轰轰的声响和着狂风大作,直升机慢慢降落。舱门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跨了出来。郑余肤色偏黑,个子高挑,脸型轮廓并不完全是亚洲人的模样,不知道中国血统占了多少。他看上去已有四十多岁,跨出直升机的时候满面笑容,神情极是温和亲善,一点没有身为郑海的儿子,居上位者的倨傲之气。郑余本打算走上前来和林文及夏侯婴打招呼,脸上的笑意突地僵住,脚下也死死地站住,没有迈出一步。不仅是他,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因为大地又晃动了一下。这一次可不同于前两次的轻微,也不是左右摇摆式的晃动,好像有人在这小岛下面埋了个巨大的弹簧,重重的把小岛顶了一记。这一下,把人顶得几乎要离地跳起来,再迟钝的人,都知道出了大问题。几秒钟后,一声无以名状的巨响从地底升起,把所有人笼罩在恐惧中。这响声不是要让人耳朵聋掉的轰雷般的炸响,而是浑浑然,把人身心都裹携住的低吼。只这一下,身边有几个人仿似被抽去脊梁骨一般,瘫软在地上。而地上,各种蛇虫全都像没头苍蝇一样地从窝里爬出来,所有的飞禽全都惊起,不知名的大飞虫横冲直撞,碰到我们的身上也不管不顾。郑余猛地回头,钻进机舱。直升机已经渐渐停摆的螺旋桨重新飞转起来。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我们还没回过神,直升机也没来得及升起,真正的灾难已经降临。我住在上海,从来没有经历过三级以上的地震,现在的震感是几级?七级,还是八级?甚至八级以上?大地发了狂似的震动起来,我一下子被甩在地上,手足无力。天地倾倒下来,让我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就像正在遭遇一场梦魇,心里拼命地想要逃跑,可是连小手指都动不了。眨眼间,地上出现了一道裂痕,闪电般蔓延开,然后又是一道直升机就在一道裂隙上,机身歪到三十度之后,终于升了起来,引擎嘶吼着向岛外飞去。这岛上的基地建造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多少防震因素,再说就算有日本那种高抗震设计,在这样烈度的地震中,依然无际于事。我趴在地上,头冲着基地方向,那些房屋在我眼前一幢幢开裂、塌陷、倒下,如同沙捏的一样。“寇云!”我大叫一声。在铺天盖地的地鸣和众人的惨叫声中,我的声音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随着这一声大喊,好像封印被破除了,力气重新流回四肢。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迈了一步又被晃倒在地,重新再次爬起。“你疯了!”我被一把拉住,转头一看,是夏侯婴。她手指着的,是一道地裂。那道足有四米宽,并且仍在不断扩展的地裂,如同一道鸿沟,把我和基地拦开。在这怒涛般翻滚着的地面上,站都站不稳,要想跳过这道裂缝,唯一的结果就是坠入深渊。“快走,快走,海啸很快就来了。”夏侯婴大叫着。她从未这样失态过,在这样的场合,就是神也会面如土色。我本来就颤抖着的心被重重砸了一下,这是在海岛上,地裂不把我吞没,海啸也会把我吞没的。这样剧烈的地震,掀起一场大海啸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我被夏侯婴拉了一把,跟着她跌跌撞撞地往岛外的方向跑,我没有回头看,我怕我一回头,就会忍不住跳进那道地裂里。“上车。”我指着前面停着的悍马叫。“你又没钥匙。”夏侯婴虽然这样说,但还是调整了方向,向车子跑去。这种时候,我们已经快要没顶,看见任何一根救命稻草,不用脑子思考就会扑上去。一个人抢在我们之前打开了驾驶室的门,然后就听见车发动的声音。是林文!“等等!”我大喊一声,急扑过去拉开门。正要往前冲的车急刹了下来。“快点!”林文回头吼,那点斯文温和早不知去了哪里。我跳进车里,又一把拉上了夏侯婴,还没把门关好,车就冲了出去“砰”地把又一个在前面张开手拦车的人撞飞,往来路驶去。地面还在颤动,幅度依然很大,只是比刚才略有降低。这种情况下车极难把握平衡,林文没命地刹车,又猛踩油门,没几分钟车身就撞到路旁的一棵大树上,我的额角重重碰在玻璃上。玻璃裂开,额头好像流血了,很晕,很疼,但都顾不得了,只希望林文最后能把这辆车开到海水湖边,再抢到一艘船。道路两边的树木低矮下去,已经靠近岛的外围了。还有多远?一千米还是八百米?地震渐渐停歇,我知道很快会有余震,或许力度不比刚才的小多少。不过至少现在,车要好开得多了。林文猛地踩下刹车。没有碰到任何东西,悍马就这么尖叫着停在了路上。“怎么了?”我和夏侯婴一起问前面的林文。他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正前方。我向前看去,然后,只觉得眼前景像一阵模糊。当一个人接二连三地遭到惨重打击,失去生的希望时,眼神也会涣散下来。我终于知道,2004年圣诞节的第二天,印尼那些旅游圣地的海滩上,当观光客看见远处山一般的巨浪推来时,是一种怎样绝望的心情。这生死之间的几秒钟,很漫长,又转瞬即过。“轰”!(2)悍马就如同一辆玩具车,翻滚着,吞没在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