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起啥起,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今儿这上座你也是坐定了。不用挪,叫他们把桌子搬过来就成。”
见狗子不挪眼盯着盆里的排骨瞧,她乐得很,招呼他和满仓:“你俩小娃子别管他们大人的,饿了就拿筷子夹着吃,来姐姐姐夫家可不兴见外,当自家就成,乖啊,饿了就吃罢!”
狗子抬头对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依旧是双手交叠搭在桌上,没伸手。他哪儿敢伸手啊,娘就在旁边瞧着呢,他若是敢伸手,他的手心怕是要被柳条抽肿,他哥都救不了他!
满仓也没伸手,他比狗子还乖巧,大舅母看在眼里是喜欢得不行,亲家咋这么会教孩子,他们姐弟三个,就没有一个不遭人稀罕的,都是个顶个的乖巧!
四张方桌拼凑到一起,便成了一张大方桌。
不用分桌了,铁牛和鸭蛋鹅蛋兄弟俩闹腾着要和狗子叔坐,大人们没得法子,闹不过他们,卫老头亲自把被他爹揍了屁股蛋的鹅蛋抱到狗子身边,鹅蛋挨着抽陀螺很厉害的狗子叔,笑出了鼻涕泡。
桌子摆好,端着鸡汤的陈大石等人立马按照四个方面,各放了一盆。不过转瞬间,桌上便放满了一盆盆一盘盘的菜。
等桌子被摆放的满满当当,小娃子一个个口水直流,但即便如此,连最小最不懂事的鸭蛋都只是把手指伸到嘴里嚼吧嚼吧,一边流口水一边咬手指头望梅止渴,没有伸手去碗里抓肉吃。包括铁牛,已经坐在凳子上扭成了茅坑里的蛆,啊不是,扭得像个蚕宝宝,但桌上有一个算一个,娃子们都被家里大人教得很好。
卫老头招呼大家伙坐下,知晓要喝酒的汉子们推推让让,没有一个去挨着自个婆娘娃子坐,特别默契地挤在一起。卫大虎抱着酒坛出来,好家伙,一群汉子眼睛都在冒绿光,和看着肉流口水的娃子没啥两样。
赵素芬看着这一幕,竟有些恍惚。
虽然都是今日才认识的亲戚,还是女婿这边的,她却半点不觉得生疏客套,每一个对上她目光的人都冲她笑的很亲热。汉子家便不说了,年轻人是面对长辈的腼腆,像陈大舅陈二舅这样的,那是看亲戚的眼神,很是亲呼,三叔公这样的长辈,也半点没有架子,她头一次来女儿婆家,真切的体会到了啥叫“贵客登门”。
她赵素芬,从第一个男人去世后,一连辗转了两家,可无论是周家还是钱家,看轻她的有,轻贱她的有,漠视她的有,诋毁她的有……她第二个男人爹娘都死了,也没啥亲戚可走,但钱家不是,钱家亲戚多着呢,逢年过节无论是亲戚来钱家,还是钱家走亲戚,钱厨子都只会带上两个儿子,不会带她这个后头娶进门的婆娘。
她也不晓得自己这个正经嫁给他的婆娘是哪里丢他的脸了,狗子都五岁了,赵素芬在钱家这么些年,从来没被钱家亲戚尊敬过,却不曾想在今日,在她女婿家,人人都把她奉为上宾。
赵素芬不是心瞎眼盲的傻子,自然分得清真心尊重还是假意客套,卫家的亲朋们,都是真心欢迎她,欢迎她的两个儿子。
赵素芬抬头看向正在开酒坛,和一众汉子打趣笑闹的女婿,在这一刻,她把卫大虎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和满仓狗子一样。
最后一道大菜出锅,那香味儿飘的,所有人都下意识望了过去。
桃花端着红烧肉出来,迎上众人的目光,她感觉自己这会儿挺万丈瞩目,上到三叔公,下到咬着手指头流口水的鹅蛋,所有人都盯着她……手里的红烧肉。
上了糖色的红烧肉红扑扑亮晶晶软糯糯粘牙牙,吃在嘴里定然是油滋滋,看着便让人心里美滋滋,脸上都笑开了花花。
桃花把盘子放在了桌上,鹅蛋张嘴“哇”了一声,口水顺着嘴角便流了下来。
四盘红烧肉,依次上桌。
等菜全部上齐,那桌子真是半点都塞不下了,满满当当一盘接着一盘,一盆挨着一盆,就和那围着桌子坐了一圈的人似的,挤得半点空隙都没了,众人拿着筷子,只等主人家发话了。
一家之主卫老头看了眼众人,笑着发话:“吃!”
话音落,桌上顿时响起筷子打架的声音,这会儿是啥都别想了,先把胃满足了再说,汉子们顾不上喝酒,妇人们顾不上照顾娃子,娃子更顾不上流口水,都伸出筷子一个劲儿夹肉吃。
陈大石夹了一筷子爆炒辣子兔,他手气好,一夹便夹到腿子肉,那个部位的肉质鲜嫩,一口下去,兔肉的鲜香搭配上辣子的辛香,寡淡无味的舌尖立马变得丰富起来,那滋味儿吃得他是连连点头,筷子一个劲儿往装满兔肉的盆里夹。
坐在他旁边的陈二牛则不同,他目标特别明确,就盯上那盘红烧肉了,一筷子下去,好大一坨浸满汤汁的红烧肉在筷子间颤巍巍抖动了两下,陈二牛看着那个色儿,那个肥肉,哎哟妈呀,等不急了,把筷子猛地往嘴里一塞,由于动作过于豪放,差点捅到嗓子眼,但这点意外完全不影响他脸上瞬间绽放出的笑容,哎哎哎呀呀呀怎么这么好吃,这才是汉子该吃的大肉啊,一口下去满嘴流油!腻,属实是腻,但要的就是这个味儿,腻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