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陆瑜转过头,一个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和陆昭年纪相仿的男生正一手撑着膝盖一手举着伞,气喘吁吁地冲他问道,满脸写着懊恼。
陆瑜愣了愣,方才还在急速跳动的心脏陡然一沉,眼中那点隐约的期待也熄了,只无声摇了摇头。
那男生虽然失落,却也礼貌地冲他点头道了个谢,随即继续向前跑去。
陆瑜抿紧了唇,半晌,突然嗤笑一声。他在想什么呢?
方才转身的那刻,脑海里竟然飞速掠过一个念头:如果来人当真是陆昭,那么无论此刻他来究竟是不是要自己放弃,他都心甘情愿了。
可惜那人不是陆昭。
今夜的温度前所未有地低,陆瑜木木地立在原地任凉风吹了半天才恍然回神,低头看了看手中早已凉透的热可可,大概已经等不到人来喝它了。他环视一圈打算找个最近的垃圾桶处理掉,目光刚扫过前方,却猛地一愣。
陆昭穿着一身近乎湿了大半的一中校服,黑发湿哒哒地贴在额前,红着眼睛喘着气,就站在十步远的地方默默注视着他,睫毛一绺绺下垂,结满密密的水珠,随着他每一次抬眸跌落在脸颊,仿佛眼泪。他抿着唇十足委屈的模样,像只被路人莫名其妙踹了一脚的小狗,脸上同时写满愤怒、一点伤心、和一点庆幸。
陆瑜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不长不短的距离分明只要彼此多走一步就能拉近,偏偏像隔着一根跨越后就没法回头的警戒线,没人有勇气先迈开脚。
陆昭看着陆瑜被打湿了两边手臂的西装,和怀中护着依旧干燥的夹克外套,恍惚间想起十年前的往事。
那时候陆昭虽然已经渐渐接受了父母离世的事实,但每逢听见有人嘲笑他是“没爹没娘的野种”,依然会怒不可遏地挥舞着拳头冲上前去,和那人厮打成一团。
某一天他又灰扑扑地穿着在打架途中变得破破烂烂的衣服独自回了家,陆瑜这段时间有些忙,偶尔会顾不上接他回家。陆昭有时能听见他在阳台打电话,嘴里零星提到“遗嘱”、“分配”之类的字眼,虽然以他当时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利落的脑容量还不能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陆瑜一瞥见他的模样便匆匆挂断了手中电话,蹲下身搂着他左看右看,眉毛拧起来,着急问道:“怎么了,被谁欺负了?受伤了没?”
陆昭原先还能倔强地抿着唇,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听见陆瑜的声音便立马破功,哇哇大哭着环住他脖颈,“哥哥呜呜呜呜呜呜,他们、他们都说我是没爸没妈的野孩子呜呜呜呜呜呜——”
陆瑜心疼地抹着他脏兮兮的小脸,温声哄道:“不哭不哭,谁说的?昭昭还有哥哥呢,我替你教训他们。”
陆昭伤心欲绝地哭了老半天,直哭到脸都红了才抽抽搭搭地开口:“哥哥,那伯伯伯母他们呢?为什么他们都不来看我们啊?”
陆瑜搂着他的手一僵,很快又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昭昭想见伯伯他们了吗?”
陆昭抹着眼泪重重点了点头,在他印象中,从前的伯伯又和蔼又亲切,见人就笑,逢年过节来家中拜访,还会给他带各种别出心裁的礼物。
陆瑜思索片刻,想到父母出事后曾多次邀请自己参加却都被婉拒的家族宴会。在遗嘱问题解决前,这群人应该多少还会装装样子,更何况他也总不能一直推脱不去。目前他的计划还没彻底安排下去,少不了要和各路牛鬼蛇神虚与委蛇。再说了,无论如何,他总会保护好陆昭的。因此他亲了亲弟弟湿漉漉的眼睛,温声道:“好,哥哥带你去见伯伯。”
那之后没过多久,陆昭就被陆瑜换上一身像模像样的小西装,陆瑜把他抱得高高的,笑着说昭昭这样可真像个小王子。把人哄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高高兴兴地牵着哥哥的手和他去赴这场所谓的家庭宴会。
这场他满心期待的鸿门宴。
刚抵达宴会场时陆昭便觉得不对劲,他虽然年纪小,却敏锐地觉出周围人对两人或明或暗的打量,神情中或讥讽、或轻蔑,只偶尔夹杂着一点高高在上的怜悯。尽管那时的他只是觉得曾经对自己亲切温柔的姨姨和姑姑都仿佛变了个人,恨不得离他们百八丈远,仿佛两人是什么碰上就甩不掉的脏东西。陆昭有些受伤,忐忑地拉紧了哥哥的手。
席间那些所谓的亲戚长辈更是完全颠覆过往依附着他们家时和善可亲的嘴脸,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地讥讽陆瑜小小年纪不学好,一身本事全用来顶撞长辈,脾气倔得像驴,和他那早死的爹一个样,假清高。陆昭看着那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这群人好陌生,像动画片里长着血盆大口的妖怪,每一句话都恨不能将人扎得遍体鳞伤。然而陆瑜却仅仅是将放在腿上的手狠狠攥紧成拳,面上依旧无动于衷,只摆出一副温和的笑脸,举着酒杯说大伯指点的都对,小辈年轻不懂事,从前多有冒犯,以后还需多多仰仗各位。喝得微醺的中年人闻言哈哈大笑,一摆手说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讲究,来喝酒喝酒!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