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位小姐面前,不要再提刚刚的事情。”聂韬喉咙里堵着万千句话,看到云皎月和林芙蕖在花厅外。最终低下头,沉闷应声。傍晚京都苍穹暗蓝,十月中旬天气依旧闷热。西山日落,流金被云彩遮挡,花厅外所有人心照不宣没有发出声音。林芙蕖重重叹了口气,率先打破平静。“父亲,我让膳房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檀扇鸭掌,我们一家好好去吃晚膳吧。”陆崇颔首,“好。”没有提及朝堂之事,“这几日我看你老是不出门。”“要是京都你嫌没意思,不妨回沧州看望你外祖,权当散散心。”林芙蕖微拢眉头,不等说话。陆崇偏过头呛声云皎月,故作不高兴,“你这孩子也是。”“长瑾出京快要一月,你竟然也不回帝师府待几日。你是真没把我这个父亲,芙蕖这个姐姐放在心上。”云皎月努努嘴,她心里有话,不吐不快。没藏着掖着,“义父,我就算在帝师府长久待着,我又能见你见上几回?”“我下午听义姐说,自打安远公主坠胎,义父你这半月时常不见踪影。”“白日里你在议政殿待着,出宫后会和同僚在外头随意填饱肚子,就又进宫和人论理舌战。”说着,她特地督了眼将希望全寄托于自己身上的聂韬。聂韬和她,在沙橘村时,就统一了战线,都希望陆崇能够急流勇退保全性命。她理解聂韬建议陆崇告假不上朝的原因。毕竟殴打公主,害其小产,这事情一旦要追究,是真不好处理。不用想都知道,按照陆崇公正严明的秉性,他肯定会得罪崇明帝。陆崇神色凝重,薄唇微张。拉着脸想让人别再说,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云皎月侧头看他,激将,“义父,我和义姐将你当父亲,可你将我们当女儿了么?”“与其一个人担着外界的压力,让做女儿的担忧得睡卧不宁。”“倒不如将事情说出来,彼此心里好有个数,说不定还能共同承担。”睡卧不宁不是夸张。林芙蕖的确夜不成寐,早已胡思乱想了半月。这半月,常常约她踏青赏花喝茶的人家,有好些都没给她递帖子。她本身不爱交际,递不递帖子,请不请她一起玩儿,她并不在意。但是不在意,不意味着她不明白京都的风向开始变了。林芙蕖很懂事,知道陆崇不愿提及朝堂上的事情,她就不问。现在云皎月提了。她也鼓起勇气,温和声音带着些许焦急。双眸猩红,“父亲,你不要送我回沧州。”“我们父女相认,连半年时间都不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京都。”陆崇眉心皱着,胸口在激烈的情绪下,急促起伏。半晌后,蜷缩有力的手缓缓松开。进膳厅,语重心长道,“我们先吃晚膳,等吃完再谈。”那些糟心的事情,一旦起了头要告诉。听的人,怕是连饭都会吃不下。落座后,云皎月有一茬没一茬,握着银筷子扒拉着瓷碗里的白米饭。思绪飘得有些远。她习惯性未雨绸缪,看向满桌佳肴没有胃口。忧虑起八个字:jian者祸国,忠者祸身。陆崇的品性太过正直,大半辈子都没曲意逢迎过。像他这样的人,真的能如她所愿,在危险前告老还乡吗?吃完晚膳。陆崇正襟危坐,视线扫过林芙蕖时,流露着不易察觉的忧愁。肩上担着千斤重,嘶哑声音溢出,“你们可知道,近日赌坊开设赌局,赌宋驸马究竟能否被陛下下旨处死的事情?”林芙蕖点了下头,照实,“我前几日去看望安远公主,听公主府的婢女提过此事。”陆崇目光停驻在云皎月身上,“皎月,那你可知道此事?”“我知道。”“下午我路过赌坊,瞧见外头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赔率很是夸张,赌宋元清重罪之下不死的,竟然达到一赔五十的地步。”换句话说,京都众人基本认为宋元清殴打公主,害其小产,会被处死。话说到这里,林芙蕖梳理不清思路。迟疑了一下问道,“父亲,这件事情怎么了?”云皎月垂眸盯着陆崇有些许沧桑的脸庞,只见对方下颌紧绷,面色冷峻。她靠在太师椅上,纤细手指敲着扶手。停顿片刻,思索后被气笑。顺着林芙蕖的话回答,“这件事情暴露出一个问题,有人引导民众,想要以民意的形式,名正言顺地处死宋元清。”“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陛下。”林芙蕖深褐色瞳孔紧缩,“什么?”“这……这是如何联系到一起的?”她相信云皎月的判断。可自己身为陆崇的亲女儿,没能有政治敏锐性,她内疚拢眉。
掩饰失落情绪,声音浅浅,“我不明白,此事和父亲在朝堂上碰壁有何关联。”云皎月寒星似的眸子渗着从Yin暗地底爬出来的戾气。内心百感交集,解释道,“首先,赌坊绝不可能一边倒去压处死宋元清。”这是古代根深蒂固的父系家族lun理所决定。古往今来,杀害皇室成员的人,虽说都有可能被视为谋反大逆,从而被处以极刑!宋元清殴打踩踏公主,崇明帝也的确以此罪,抓他进了镇抚司狱。但是,宋元清动手的前提,是他怀疑公主所怀之子不是他的!并非故意想杀害公主。他想杀害的,是公主肚子里的孩子!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天差地别,杀害公主,那就是意图谋反。但是杀害公主肚子里的孩子,那就是犯了杀子之罪——杀子之罪,不用处死,只需服劳役。“义姐,律法不该因喜怒而有所增减,也不该因亲疏而有所改变。”现有的律法既然已经规定了此类事情要如何处置,那事情就不可能朝板上钉钉、全民都希望处死宋元清的方向发展。“舆论全往处死这边倒,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