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发疯
“好吧,你没生气。”玖茴爬到昨天坐过的树枝上,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仰靠着:“那两颗星星好像离得更近了。”
“嗯。”祉猷打开食盒,拿出鱼干尝了一口。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夜风轻轻吹拂,花瓣纷纷落下,玖茴伸出手,花瓣顺着指缝掉了下去。
“你们两个不睡觉,爬树上作甚?”玉镜路过,见两个徒弟都在树上,也跟着跳到树上。
“师父。”玖茴坐直了腰,祉猷合上了食盒。
“看星星?”玉镜笑了笑:“你们平日若是无聊,可以在望舒阁好好转一转,找师兄师姐们玩也可以,咱们望舒阁没有禁地,你们想上哪就上哪,若是想念家人,也可以找阁内的仙鹤给他们传信。”
“我听闻修行之人要学会断亲,只有斩断尘缘,无情无欲,才能修得大道。”祉猷看着玉镜:“为何师父会允我们给亲人写信?”
“什么断亲,断缘,在我看来都是屁话。”玉镜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修行之人若真能做到无情无欲,又何必贪求成仙长寿?想成仙是欲,恐惧死亡妄想长寿也是欲。这个世间,只有死人才能做到真正的无情无欲。”
“珍惜亲缘温情,赞赏风景之美,感受世间的美好,才会想让人生变得长一点,再长一点。”玉镜面上露出怀念之色:“亲缘温情尚在时莫辜负,修真无岁月,谁也不知道哪一封回信就是最后那一封。”
“我啊……”玉镜笑了笑:“收到亲人最后一封回信是在四百八十一年前。”
玖茴看着微笑的师父,从纳戒掏出信纸,在上面唰唰写下一排字,用信封装起来后,又在里面放了一支珠钗。她掐了一个手诀,信封飞往空中,穿越过飞舞的花海,穿过望舒阁大门,最后转了一个弯回到了玉镜面前。
“师父,你的信到了。”她笑眯眯地看玉镜。
玉镜怔住,伸出手缓缓接过信,信封上有几个潦草的字。
【师父玉镜亲启。】
“现在师父收到的最后一封信,就在眨眼前。”玖茴爬到玉镜身边,同她坐在一起:“师父还有亲人,就是我还有祉猷。对吧,祉猷?”
祉猷愣愣点头,他想了想,从纳戒里取出一个小包裹,递到玉镜面前。
“这是亲人送给你的包裹。”玖茴替玉镜接过包裹,“让徒儿看看师父收到了什么好东西。”
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件雪白的披风。
“天寒莫忘添衣。”玖茴抖了抖披风,帮玉镜披上:“看来师父另一个亲人虽然不爱说话,但对师父你很贴心呀。”
玉镜捏着手中的信封,看着系在身上的披风,小心拆开信封,把珠钗戴在发间,缓缓笑开:“是啊,师父有两个很好的亲人。”
祉猷看着眼睛泛红却又笑着的玉镜,他其实不明白,师父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笑是高兴,哭是难过。
红着眼睛笑,又是什么?
天光刚亮,息长老打开门被站在外面的掌门吓一跳,她疑惑地问:“师姐,你不去教两个徒弟,来我这里干什么?”
“哦。”玉镜摸了摸鬓边的珠钗,理了理身上的披风:“你怎么知道我的徒弟送了我珠钗跟披风?”
息长老:“哈?”
“天色不早,我去其他地方看看。”玉镜转身离开,留下满脸茫然的息长老。
吉祥居。
莫长老举着剑追两个不肖徒弟,见玉镜路过,停下脚步:“师姐,今日这么早就起了?”
“长河落烟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作为师父你要有耐性。”玉镜在鬓边摸啊摸:“不像我那两个徒弟,一点也不听话。我让他们好好休息,可他们偏要送我什么珠钗披风之类,我拦都拦不住。你说这俩孩子,看着乖乖巧巧的,性子怎么就那么倔呢?”
莫长老:“……”
“徒弟慢慢教,你要向师姐我多学学。”玉镜拍了拍莫长老的肩膀,抚着珠钗风情万种地离开了。
风刮着莫长老凌乱的头发,但他的心情,比风中飞舞的头发还要凌乱。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过,玖茴不仅跟各位师兄师姐亲如一家,就连宗门的动物都跟她玩到了一块。湖里的乌丞相已经给她讲了几十个纵横海底的故事,清高的仙鹤愿意为她免费送信,就连林子里的花面狸摘到新鲜水果,也愿意分她一个尝鲜。
自从岛上的肥猫跟外面的野猫打架打输了,玖茴陪着它去把场子找回来以后,玖茴就成了望舒阁所有毛绒绒的老大。
“小师妹。”林长老的徒弟汐沅御剑而下,见玖茴正在院子里挖坑,好奇问道:“你在干什么?”
“汐沅师姐快进来。”玖茴招呼汐沅进院子,“院子这么大,我又不想种菜种药草,就随便栽两棵果树。”
至少显得她不是那么懒。
汐沅看了眼隔壁祉猷院子里整齐又茁壮的药草,再看玖茴这个院子,摇椅躺椅秋千一个不缺,灵药仙草是一棵也没有。